中山：66位农民工被欠薪52万“信法”不“信访”讨回血汗钱

11月20日下午，在执行法官的见证下，数十位工人列队签名，从工作人员手中领回工资。这一天，他们已经等待了三年又五个月。 

三年来，66位工人在老板欠薪“跑路”之后，历经四场官司、无数次调解，共向律师和法官送过五面锦旗。 

这是法律援助工作者坚持不懈的故事，也是一位农民工人“信法”不“信访”的故事。在法院人性化的判决之下，这个故事终于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突然失踪  

这场讨薪案的起点，是邓某在四年前开办的格林水洗厂。2012年4月，湖南人阳旭辉、重庆人杨大财各带着20多个老乡加入这家工厂。 

“邓某当时说自己有房子、有商铺，完全不用担心他的实力。”邓某的一番话，给60多个工人吃下了定心丸。作为邓某的湖南老乡，阳旭辉还大方借了一万元给邓某。

按照制衣行业约定俗成的规矩，工人一般要到下个月底才能拿到工资。当年5月底，邓某以“客户还没有付款”为由，一口回绝了工人们的要求。老板是否有钱，工人心理其实很清楚：工厂每月有60万—80万元的现金流。 

一个月之后，当邓某以同样的理由拒绝发工资时，一些性急的工人向当地人社部门提出了劳动仲裁。劳动部门介入之后，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 

原来，格林水洗厂自2011年开业起就是无证经营，加工牛仔裤的废水直排到附近河涌。环保、工商等执法部门迅速介入之后，格林水洗厂实际上陷入了瘫痪。 

2012年7月3日，邓某从工厂“消失”，平时掌管财务的邓妻阿兰（化名）也称不知丈夫的去向。从2012年4月算起，格林水洗厂已拖欠66名工人工资共计52.31万元。

根据当地隆都派出所侦查，此时邓某悄悄潜回到湖南桂阳县老家。在回家之前，邓某还办了两件“大事”：4日上午，邓某来到火炬开发区大岭机动车检测站，把自己名下的一辆摩托车和一辆面包车转到了儿子名下；4日下午，邓某在桂阳县民政局办理了与阿兰的离婚手续。 

就在邓某大肆转移财产时，阳旭辉和工人们仍在焦急地等待。7月5日，工人们与阿兰商量工资结算问题，一些工人主动提出愿意以七折拿回工资，但仍然遭到了拒绝。 

锒铛入狱  

“我们最忙时候一天上班20多个小时，这些都是工人的血汗钱啊！”后来阳旭辉打听得知，邓某也曾在大涌镇开过一家水洗厂，工厂倒闭后工人只拿到了一半的工资。 

2012年7月18日，邓某因涉嫌恶意欠薪，被刑事拘留。在此期间，邓某委托他人支付了5万元工资。但工人们的讨薪路却陷入了僵局：除了水洗厂设备之外，邓某名下已没有任何财产；阿兰也声称与水洗厂没有任何关系。无奈之下，数十名工人们只能寻求法律帮助。 

“这个柜子里，有一大半材料都和这个案子有关。”今年11月27日中午，沙溪镇法律援助中心律师颜镇海指着身后的文件柜说。 

“以前工人们往往会采取过激行为，但这一次他们都很冷静，愿意相信法律。”从这时起，颜镇海介入了此案。但是他万万没想到，这一跟就是三年。 

8月17日，在沙溪镇司法所的帮助下，中山市劳动争议委员会裁决邓某应全额支付工人工资。经过拍卖，格林水洗厂机器等设备被拍卖11万余元，还有30多万元工资无法结清。 

2013年1月，中山市第一人民法院以“拒不支付劳动报酬罪”，判处邓某有期徒刑一年三个月，并处罚金6000元。 

快速变现  

邓某恶意转移财产，一切早有预谋。 

颜镇海在收集资料时发现，阿兰名下有一套房产，而这套房产是在双方婚姻续存期间购买的，格林水洗厂的债务应该被认定为邓某夫妻的共同债务。于是，颜镇海向法院提出追加阿兰为被执行人之诉，得到法院的支持。但等到法院正式判决时，已到了2013年年底。 

案子正式进入执行阶段，但焦急的工人们又等待了一年，很多人等着这笔钱回家过春节。2014年1月，10多个工人来到第一法院执行局，询问执行进展。 

如果按照传统的拍卖程序，必须经过摇珠选拍卖公司、发委托书、刊登拍卖公告、正式买卖等流程，每一次拍卖都需要两个月以上的时间。 

这时，由该院率先在全省试点的司法网拍正在紧张的筹备中，预计在2014年1月正式上线。经过研究，相关部门决定启动司法网拍“民生通道”，把阿兰名下的房产列为第一批标的物。得知这一消息后，工人们喜出望外，向第一人民法院执行局送上了一面锦旗。 

2014年1月19日，这套房产在网上公开拍卖，最终以37.39万元的价格成交。如果加上此前邓某已支付的5万元，水洗厂设备拍卖所得的7万元，工人们被拖欠的工资只剩下35万余元，房产的最终成交价完全可以支付剩余的被拖欠的工资。 

拍卖结束后，阳旭辉等工人专门制作了喷绘的《感谢信》，但事情远未就此结束。 

再起波澜  

正当阳旭辉们等着领钱回家过年时，某银行却对这套房产拍卖款的分配方案提出了异议。原来，阿兰这套房子是通过按揭贷款购买的，到2014年1月还有10多万元的本息未能结清。银行认为，根据《物权法》相关规定，银行的担保物权应该优先得到清偿，因此向法院提出了分配异议之诉。 

其实，早在这套房产正式拍卖之前，法院执行局的分配方案就已邀请某银行参加，当时该银行虽有异议但并未坚持。如今拍卖结果出来之后，银行提出物权优先，执行再次陷入僵局。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工人们实在不能理解，银行为何要在这时提出分配异议。作为代理律师，颜镇海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工资是人权、生存权，人权高于物权，法理上是成立的。但现行的法律并没有明确的法条支持。”颜镇海说。在中山此前所有的类似纠纷中，银行的物权都得到了法院的支持。这意味着，工人们拿到手的工资将会大打折扣。 

2015年2月，中山市第一人民法院作出一审判决：工人工资债券代表职工的生存权利，银行担保物权代表的是银行债权人的利益。二者相比，职工的生存利益应当优先于银行的利益得到保护。基于“人权高于债权”的利益衡量，法院最终确定阳旭辉等人工资债券优先于某银行的抵押债券，驳回了某银行的诉讼请求。该院执行局据此作出分配方案，优先清偿工人工资共计355753.61元。 

一审判决生效之后，某银行向中山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要求法院撤销一审判决。日前，市中院二审认为，一审法院基于人权高于债权的利益衡量，从以人为本的司法理念出发，原分配方案的受偿顺序并无不妥，于是终审驳回银行的诉求。 

11月20日，30多名工人在沙溪镇政府如愿以偿的全额收到了自己的工资款，并向市第一法院的法官献上“一心为民，廉洁奉公”及“司法网拍服务群众，高效快捷保驾民生”两面锦旗。 

（编辑：苏卓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