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路军抗日死国将士之碑”的碑文
仁义岂有常,蹈之则君子,伊古迄今,天纲决地维绝,其决不决,其绝不绝,皆仁人义士肝脑涂地之为也,我将士抗日死国之烈,绝于等伦矣。今我不述,后昆何闻哉。乃序之曰:
十九路军,其先曰十一军,所部多岭表子弟,而四方精英亦萃焉。革命一纪,大小百战,率为军锋,东穷泰岱,南极朱垠,山河两戒,江海万里,莫不萦我军之魂气,埋我军之碧血。
民国二十年冬,廷锴以军长奉命驻戍上海,时倭寇已连陷辽沈、齐齐哈尔,檀公卅六走为上计,白山黑水倏沦为戎人。兴微管之悲家,抱皆亡之戚夫。地有所必争,城有所必守,田单即墨,巡远睢阳,保一隅,捍全局,上海为长江咽喉,不犹是哉。有备无患,古之善志也; 预戒不虞,武之善经也。于是卫戍陈公、指挥蒋公、警备戴公,密与廷锴同心协规粤。明年正月,寇果以海陆重兵压沪渎,当轴失措,将为城下之盟矣。我军闻之,投袂而起,万众一心,义不返顾。其月二十八日午夜,与寇遇于闸北,奋击,大破之,连战皆捷。
寇自欧战而还,夜郎自大,以为东方德意志,世界莫余毒也。及败问至,举国震动,引为神武。开国至今,未有之奇耻,星夜济师,且易将焉。亟败则亟易将,亟济师比浃辰师,在战线者逾十万,几五倍我,加以海舰、空机,昼夜轰击。昼惊万日之射落,夜见繁星之雨陨。蚩尤之雾,不啻千重,雷霆之震,且越百里。我军以寡敌众,以弱敌强,以饥疲当饱逸,以苦械当利兵,祸重如地,亦知亡矣。然犹奋不顾身,必死为期者,国之大命,决诸此役也。卒之,精感皇天,我战必胜,万国视听,陡焉回易。民族精神,一朝复旦,毁家之馕日至,犒师之声齐发,当轴者苟中道改辙,应机急难,虽使寇只轮不返,聚为亰观,永昭世戒可也。乃湘东之子,不下诸侯之壁徒观。寇遂更谴大将百川连舰,飞度百重之围,已成浏河之背。斯拊我军,犹创病俱起,以一当千,九天九地,十荡十决。廷锴此时自维将墟上海以为田横荒岛乎,抑姑缓,须臾,终济大事乎,擐甲执兵,固即死也。然得臣死而晋喜,岳飞死而宋亡矣。所以慷慨呼天泪尽,而继之以血者也。于是忍死退舍以听国联之公判,昔张巡、许远守睢阳,以蔽江淮,后睢阳终破,而贼之力亦屈,遂拯唐宗。我功虽不及成全乎,庶比于此以告,无罪于天下后世也。
是役也,鏖亘三十二昼夜,歼寇殆万,而我国殇,亦且盈千矣。事定,卜垗黄花岗之阳,迁其毅魄,永藏于兹。前此革命诸役死难者,附葬焉。
呜呼!我将士节陵五岳功塞八纮,取义成仁,声威凛然,诸夏之不泯,民族之中兴,繄此浩气灵光,是赖廷锴不武,属当戎行,不能相从地下,精忠报国,犹腼颜人寰,坐视寇仇之宰割,伊可愧也,亦可痛也,痛定任声,乱以哀歌。 歌曰:
天苍苍兮,野茫茫
天时坠兮,魂飞扬
飞扬上天兮,正之帝
帝谓吾人兮,何不平
内有奸兮,作汝祥
非然汝功迈南塘
翩然披发下大荒
云车风马回故乡
骠骑之营象天长
邻德肃若揖我良
相与戮力诛獝狂
民国二十二年(1933年)正月二十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