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行山泉

　　□ 李东晓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在炎热的夏日，拜访清凉的山泉，是何等惬意的事情。一番呼朋引伴后，欣然前往地处蕉岭县东山村的太行山。

　　刚到山下，凉爽的拥抱如约而至，那洼恬静的水潭湿润着我的心。澄绿的山泉依偎在水潭边，洒满落日余辉，如同孩童睁大了的眼睛，水汪汪的。放眼前方，弥漫的水生植物或婷立或俯身，演绎一出“天鹅湖”，连理又缠绵。转瞬，与山风不期而遇，松涛声声，水草摇曳，直惹得玉潭涟漪绽放百花。沁人的清新将山泉的问候吻到脸颊，仿若回到孩提，与小友在河畔嬉戏，以水拂面……感叹柔泉似绵之余，我更喜欢奔放之泉，于是沿着潭边的蜿蜒山路拾级而上，与参天古树摩肩，和萋萋芳草接踵。峰回路转间，在绿藤笼罩的峡谷中，只听见山泉时而喧闹，时而嘤咛。山路无语静悄悄，流泉有心响叮叮，此刻的自在乐逸沁入心扉。此景此情，不仅感谢自然的馈赠，也不能忘记前人的辛劳、今人的珍爱。虽历经千年，众手栽种，连绵郁郁灵山，衍生悠悠清泉；叹犹在挥毫，舒展画卷，亦成大美之地，又作长寿之乡。

　　美在太行山，山泉是点睛之笔。逢甲先生曾游览家乡的山水，尤喜以太行山言志向。《题东山杨子仙庙》写道“斜日满林仙袂冷，笛声牛背下空山”，诗中的太行山是绿林满山的世外桃源，是笛声踏风的田园生活，深厚的爱乡感情呼之欲出。《山兰》以“东山之阳，幽芳茁焉”描写千仞岗上山兰茁壮生长，吐露芳华，不屈的志士精神跃然纸上。这些诗句虽然没有直接书写太行山泉，但绿林美景离不开山泉的滋润，山泉化身于诗篇内蕴，耐人寻味。静思且行，山泉已跳出先贤的诗意，叮咚悠扬却不离左右，再现着骑牛牧童吹晚笛。转瞬间，明月还未松间照，清泉已是石上流，蓦然觉得走入《听泉图》画作。但见泉之豪迈者，于山之高冈纵身跃下，真若“银瓶乍破水浆迸”，扯长空白练，洒莹亮水晶，倾注出一地清响。若婉约者，在石之深处娇羞渗出，直似破土的种子对阳光的渴望，磨滑厚壁，牵引苔藓，也落得一路清爽。也有脱缰状，万马奔腾，遇顽石则宁为玉碎，旋即凝聚抱团，再往前冲。或拟慵倦态，择低洼小潭伸伸懒腰，后浪推一推，前浪方挪一挪。还呈蛇行形，左顾右盼，曲曲折折，神龙不见首尾。又作挽留意，在转角处拉住不放，惊起漩涡悸动。情不自禁涉入溪中，掬起清洌，让水精灵甘甜味蕾，爱抚肌肤，慰藉久为羁绊的心灵；或者端坐溪石，沐浴水雾，抒发遣怀“流水无尽时，石亦亘古存”的所思所感；亦可极目头顶高耸的山峰，但求望峰息心，从容澹定。怡然回首时，只见千股万流聚合处，亲和而包容，无论澄清透亮，还是夹泥带沙，一旦交汇，荡涤积淀，组合呈现出澈与凉。

　　此刻，油然想起《道德经》的谆谆教诲：“利万物而不争”。纵使沧海桑田，岁月枯荣，山泉矢志不渝，无私奉献，延伸绿的生机，传承韧的力量。若山泉一样，不必成为高人名士，本分做好凡夫俗子，处浮华喧嚣中宁静淡泊，置艰难困苦中屹立不倒。默默守护泓泓清泉，勤拂拭，祛尘埃，山泉融心泉，心碑化口碑——上善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