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寥古牌坊

18.06.2014  08:08

黄天骥

  生猛广州 淡定广州

  黄昏时分,瞥见安放在中山大学康乐园里的“乙丑进士”牌坊,巍峨庄重的造型,端正遒劲的题额,让我肃然起敬。不过,它在斜照里那孑然独吊的身影,也让人不禁黯然,从而感到近日有关部门认真调查历史文物情况的必要性。

  “乙丑进士”牌坊,原来安放在中华路,即现在的解放路。小时候,我见过它和“盛世直臣坊”、“承恩五代坊”、“奕世台光坊”、“戊辰进士坊”等五座牌坊放在一起,它们各隔二三十米,沿着道路,纵向排列。据说纪念海瑞的“直臣坊”,乃是后来才添上去的,所以广州只沿称这一带为“四牌楼”。这些牌楼,曾是广州市中心的地标,老广说要到“四牌楼”,就是说要进城的意思。

  从前,“四牌楼”一带是繁华的商业区,马路上车水马龙,路两旁商铺林立。有一回,我跟着叔伯们来到这里,看到几座高大峥嵘的牌坊,连成一线,组成了气象森然的群体。大人告诉我,这五个牌坊,是人们为了表彰明代公正廉明的海瑞,以及一批学有所成高中进士的读书人的。这些人,都是南粤先贤,值得敬仰。在大人们的指点下,我仰视牌坊,只见石匾横空,石柱沉雄,不觉神为之越,幼小的心灵受到了教育。

  不过,抗战胜利后,当时的国民政府认为这几个牌坊阻碍交通,便把它们拆卸搬走,分别安置在不同的地方。这举措,注定了牌坊以后的命运。当然,为了城市发展需要,把它搬离交通要道,也是必要的。问题出在把极有意义的建筑群拆散,化整为零。尽管拆迁后重新垒起,但它们分散各处,形单影只,失去了原来五座牌坊连为一体那种令人震撼的独特气势,也大大弱化了广州历史文化的氛围。随着岁月流转,这一个个牌坊,像孤儿般隳颓在荒烟蔓草间,最后不知所终。只有“乙丑进士”牌坊还幸存在康乐园里。

  当年,校址设在康乐园的岭南大学,以“乙丑进士”坊有激励学人的教育意义,接受了当局的安排,把它迁建到格兰堂(即大钟楼)的西侧。新中国成立后高等学校院系调整,岭大中大合而为一,康乐园成了新的中山大学的校址。我在求学时,看见过这牌坊竖立绿树掩映的山坡上,虽然并不显眼,也算保存完整。谁知道到了“文革”,造反派要“除四旧”,竟在一夜之间把重达一百多吨的牌坊轰然扳倒,石缦石梁,大卸八块,横七竖八,散落在杜鹃花下。经年累月,这牌坊,也逐渐在人们的记忆里淡忘。

  直到1999年,岭南大学校友会筹集义款,建议中山大学恢复“乙丑进士”的原貌。人们恍然警悟,这才把一块块石头收拾起来,修残补阙,好不容易把它移建在校园中心附近的草坪边。于是“四牌楼”中硕果仅存的一座,经过几许艰难,得以重见天日,这总算是在不幸中之万幸,可惜,它已无复当年的牌坊群透露出的豪雄气氛。

  想当初,当局在拆迁“四牌楼”的时候,如果能考虑到把它们整体地迁建,让这组文物继续发挥总体的效应,那么,它们的命运当与现在不同,也许今天广州会多了一个彰显岭南文化的亮点。

  流水落花春去也,拆时容易建时难!寂寥古牌坊,仿佛在诉说:历史与文明的存废,常在于一念之差。

  你说我说:

  上期《神龛里的关公》引读者热议:

  我儿时不解,关羽不是蜀国大将么,为何要摆在神位上?后来上学看了《三国演义》,才发现关羽神勇而细腻、自傲却重义,这种人格魅力足以让民间百姓将之神化。就算是今天,我那不知关公为何人的捣蛋儿子,头回见了铺子里的关公像,也是会被其威严震住的。

  (读者:沙沙)  

  我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若是年轻店主,多摆放的是招财猫等萌物,很有亲切感;若是年纪稍大的店主,多供奉的是关公、财神等,让人心生敬畏。不过,不管供奉为何物,诚信经营才是生财之道。(读者:乔楚)

  告读者:本期文章中提到的广州城、广州景、广州人是否勾起了您的回忆?请发邮件到[email protected],下周三,我们将选登精彩点评。

  本专栏逢周三见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