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呦呦的故居与莫言家的萝卜
近日,屠呦呦故居入选第一批宁波市历史建筑名单。关于屠呦呦故居的保护与开发早有争议,此次入选历史建筑名单,自然更受关注。
实际上,对屠呦呦故居的保护,并非是在“傍名人”。故居的主人是曾任香港甬港联谊会会长的姚庆三,也是屠呦呦的舅舅。姚氏老宅,作为富有浙江特色的传统民居,随同当地保留较为完好的420座建筑同列榜单,无论是从保护古建筑的角度,还是弘扬人文精神角度,都无可厚非。屠呦呦先生在科研上的造诣和成就,为老宅注入了新的内涵。
但舆论对此事件的解读却略有不同。不可否认,社会上存在着“傍名人”的现象,屠呦呦故居过去就是“门前冷落鞍马稀”。由对名人的崇拜到对名人故居心向往之、拜访之,并不是丢丑的事情,可怕的是放纵这种“心向往之”的情绪到了过犹不及的地步。如果说,在正常的游览中,我们睹物而后“思”的还是一个血肉丰满的人,那么,在充斥着迷信崇拜气息的游览中,名人已经被符号化了。符号和人的区别在于,符号是抽象的,一旦成为符号,它便从具体的肉体上分离出来,可能缺乏人情味,更可能带有敌视理性的偏执。
2012年中国作家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但在莫言领过奖没多久便发生了一件乐极生悲的事:他老家种的胡萝卜遭殃了。据一些虔诚的拔萝卜者反馈,他们相信这些萝卜能够保佑自己的孩子学业有成。也许朝圣者的苦心可以理解,但他们的行为大抵落入迷信崇拜的窠臼。对文化名人、科学伟人的非正常崇拜,并非我国独有,纵览寰宇诸国,能轻易地挑出一大批案例。举一个法国的例子:爱因斯坦在1915年提出“广义相对论”,名动天下,为此法国国家科学研究院专门邀请爱因斯坦参与一项实验。实验很简单,他们在爱因斯坦头部插满测试线路,然后吩咐他躺下思考相对论,科学家们相信,爱因斯坦思考相对论时留下的脑电波纹路,暗藏着破解宇宙奥秘的神启。这个例子,就是荒唐地将人类高贵的精神创造蜕变为无聊的宗教崇拜仪式。人类的精神创造,在这一转换过程中完全走向了自己的对立面。即便存在着承认科学的迷信,但披着科学盖头的迷信毕竟还是迷信。如果说,我们纪念爱因斯坦,并顺带拜访他的故居,那绝不是因为他的故居具有某种使普通人成为爱因斯坦的神秘力量,我们只是以这种方式纪念这一位在人类精神史上具有开山之功的科学巨人。科学与神秘是一对天敌,今天,如果我们通过参观屠呦呦故居,坚定自己对于科学的信仰,激发自己对国家科学工作的崇敬,这样的参观便有意义。但如果有人居然相信,参观屠呦呦故居这一行为本身能使我们同样具备屠呦呦的大脑,那么,我们就收获了与目的背道而驰的结果。
也许,当地政府开发名人故居并未带着“弘扬科学”的意图,而仅仅将开发本身纳入政府城市规划之中。但即便如此,若不带着塑造文化的情怀进行城市规划和建设,这个城市就将缺乏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