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白天鹅宾馆今日重新开业 32年间接待多位外国元首
夏日的阳光耀眼，映在纯白大楼的玻璃窗上闪着点点银光，与江面粼粼波光相呼应。今天，沉吟三年，天鹅再展翅。完成三年停业改造的白天鹅宾馆，今天下午正式对外营业。这三年里，它不曾被忘记。
有32年历史的白天鹅，就像广州和广州人一个时代的烙印，记录了改革开放的辉煌和市民生活的进步，承载着太多回忆和情感。诚如白天鹅酒店集团董事长黄颖聪所言，“白天鹅是讲故事的地方”。
南都记者寻访多位与白天鹅宾馆情感相依的筹建者、员工和市民等，将他们讲述的点滴拼成一幅画，串起一个关于白天鹅的故事，这更是一个关于广州的故事。
“你说改革开放好、开放是什么样，一看(白天鹅)就知。”白天鹅也因此成为内地第一个允许非住客参观游览的高级酒店。
随着广州人的生活慢慢好起来，出入高级酒店不单是“大粒佬”和“有钱佬”的专利。“听妈妈讲，我刚出世时就被抱着去白天鹅饮茶”，家住西关的市民Mini与很多广州人一样，去白天鹅饮茶已成一种生活习惯，而且一饮就是几十年。
筹建酒店
家具进口，装修材料全是“坚嘢”
中国内地首家五星级酒店，内地首家合资的五星级酒店，内地首家由中国人设计、建设和经营的五星级酒店———白天鹅为人津津乐道的威水史，从改革开放说起。
当年，霍英东等应当时国务院主管侨务工作的廖承志的邀请，赴京商量制定一个计划：在北京、上海、广州、南京兴建8家中外合资酒店。作为改革开放前沿阵地的广州，需要建达国际水平的五星级酒店，这个任务落在祖籍番禺的爱国商人霍英东头上。
经过对广州的多番考察，霍英东最终选定广州的“城市绿洲”沙面岛。1974年开始在沙面街道办工作的罗兆祥再过几个月就要退休了，回想起当年白天鹅筹建的情形，他仍历历在目。
“霍 英东先生建白天鹅时承诺，不破坏沙面岛环境，不占用沙面岛的地”，在香港有填海经验的霍英东开始在沙面岛以外的江面围堰造地，计划把酒店建在江上。罗兆祥 说，这在当时的中国本身就是一个“创举”。正是因为建筑“长”在江面上，根基年年岁岁受江水冲击侵蚀，为本次始于2012年的白天鹅停业改造增加了难度。 施工队掏开宾馆的地下才发现，旧桩都不能再用，补了2000多根桩才把白天鹅重新撑起来。
与广东人务实的性格相似，白天鹅的设计既 节约又奢华。当年建白天鹅的主要任务之一，是服务广交会日益增长的外国客商，“客房需求量很大，(当年)白天鹅、中国大酒店、花园酒店都是按1000个房 间的目标来建的。”白天鹅酒店集团副总经理张添回忆。然而，当年定高时，白天鹅因地处航道，为了不破坏沙面景观，酒店建筑高度要限制在100米以下，塔楼 高度控制在约99米。
在不到100米高的楼内塞进28层、1000个房间，对当年的设计团队是一个挑战。最后，白天鹅的设计师们选 择了控制层高。后来，白天鹅层高定在2.75米，加上天花吊顶，房间高度只有约2 .6米，房间面积26-28平米，“说白天鹅设计节约，正是因为它充分 利用空间提供客房，实用性好。”
白天鹅初建的年代，中国还处于计划经济时代，很多建筑材料国内都没有，霍英东请人从国外买来，“设 备、建材、家具，几乎全是进口的”，张添说，就连一根木头都是从菲律宾运来的。“装修的材料全部都是‘坚嘢’，水泥钢筋敲起来哐哐响”，罗兆祥说，当年沙 面街道办人员曾在白天鹅建设时参与其安全检查。
据张添介绍，白天鹅的建筑设计由中国人承担，但室内设计，霍英东坚持请美国著名的H BA酒店设计公司的外国设计师来做，所以白天鹅的室内设计是当时内地最高端的。而这次白天鹅的停业改造，再次与H BA合作，请来美籍日本设计师完成。
张添说，正是因为白天鹅的高规格，酒店运营后，其先进水平和豪华程度在国内引起轰动，全国各地的酒店同业都来考察。
公 开资料显示，筹建白天鹅时，霍英东投资5000万港元、彭国珍投资1250万港元、广东省旅游局投资400万元人民币。1981年白天鹅宾馆还向中国银行 广州分行贷了3631万美元。按当时汇率折算，白天鹅宾馆建设投资近1.8亿元。霍英东曾说，不担心酒店不赚钱，但顶着首家五星级酒店的头衔，从国家到地 方领导人都寄予了厚望，白天鹅的经营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白天鹅建成当年就开始盈利，当年总结算时获得纯利润1282万元。
白天鹅是国家在改革开放的试验田播下的种子，后来的事实也证明了，白天鹅宾馆的成功带动大批外资进入广州。随后开业的中国大酒店、花园酒店等五星级酒店，让广州在当时全国8家五星级宾馆中占了3席。
“当 时的白天鹅就像‘引水桥’，是改革开放招商引资的象征”，白天鹅老员工杨伯告诉记者。年过七旬的杨伯1982年加入白天鹅动力部，是筹建酒店的“老臣 子”，他印象最深的是“霍生逢年过节来派利是”。自宾馆开建起，每年春节、中秋，霍生都会亲自来到白天鹅，向每位员工表达节日祝福，白天鹅也一直保留优待 员工的传统。
四门大开
打破藩篱，穿拖鞋也能进大门
白天鹅宾馆一建成，霍英东即要求，宾馆须对所有顾客“四门大开”———这让白天鹅成了中国最亲民的五星级酒店。
“以前国内很多高级酒店只接待穿正装的客人，但在白天鹅不用拘谨，穿得再普通、鞋子踩着泥巴也能进来。”白天鹅“粉丝”、与白天鹅同岁的广州市民梁小姐印象最深的，正是白天鹅不分阶层的待客之道。
“对(当年的)草根百姓来说，五星级酒店离他们生活很远，但白天鹅宾馆勇敢打破社会藩篱，开门迎接穿拖鞋的市民。”时事评论员陈扬记得，白天鹅开放之初，每个洗手间的手纸和小香皂浪费惊人，两周之后恢复了正常。
尽管当年白天鹅宾馆的管理人员曾就“四门大开”带来的损耗多次提出意见，但霍英东仍坚持，“你说改革开放好、开放是什么样，一看(白天鹅)就知。”白天鹅也因此成为内地第一个允许非住客参观游览的高级酒店。
陈 扬感受颇深，白天鹅对草根百姓“开门”，凸显广州平民城市的气质和乐于分享的精神，“与草根市民分享社会发展的成果，在开放中建立互信，这是这家宾馆对广 州城市精神文明建设的一个贡献”。“环境造人，进了这么干净的地方，大家自然变得高素质”，罗兆祥也发现，普通人进了白天鹅参观，一般都不会随地吐口痰或 高声谈论。
张添说，“四门大开”更深层的意义，是象征着广州成为中国最先开放的城市，迎接世界客商见证中国的改革开放。在白天鹅，普通市民看到了改革开放带来的生活改变，外宾则看到了中国社会的进步。
集体回忆
饮茶“直落”，一饮就是几十年
不管你是不是广州人，每位光顾过白天鹅的人，都对它充满感情。它是广州人的集体回忆之一。
改 革开放下的广州曾诞生中国第一批个体户和万元户，林为存(化名)是其中之一。上世纪90年代初，他和太太结婚选择在白天鹅的江畔餐厅办西式自助餐婚礼， “很超前吧，广州很少这样的婚礼，也只有白天鹅能提供场地。”林为存代表了早年先富起来的广州人，“当时在高级酒店摆酒是身份的象征”。
随着广州人的生活慢慢好起来，出入高级酒店不单是“大粒佬”和“有钱佬”的专利。“听妈妈讲，我刚出世时就被抱着去白天鹅饮茶”，家住西关的市民M ini与很多广州人一样，去白天鹅饮茶已成一种生活习惯，而且一饮就是几十年。
上 世纪80年代，市民苏玉冰就在沙面居住，去白天鹅饮茶“直落”是她和家人周末的消遣。大概20年前，在白天鹅喝茶埋单人均要三四十元，当时算高消费的。但 因为它档次高、环境好，“老广饮餐茶还是舍得花钱的”，尤其是特殊的日子，苏玉冰回忆，白天鹅一推出自助餐，她和中学同学聚会就来尝鲜，“一个人一百多两 百元，好喇脷(好贵)。”尽管贵，但白天鹅流浮阁望江的自助餐让老广念念不忘。白天鹅重开，不少市民都期待着再去吃自助餐。
苏玉冰 的丈夫李先生是摄影师，翻着老照片，他跟记者细数与“鹅仔”的情缘。在沙面居住的日子，每晚吃过晚饭，他们夫妻俩带着女儿在岛上散步，走百余米就是白天鹅 宾馆。牵着女儿的小手，看着女儿稚嫩的样子，李先生用相机记录下每一刻，白天鹅的故乡水、圣诞树、珠江边，都有他们一家的身影。后来，苏玉冰一家搬离沙 面，岳母移民了，女儿也出国读书，每次亲人回国，一家人的固定节目就是回到沙面，在白天鹅“饮餐茶”。
以前每逢春节，白天鹅内外人 山人海，白天鹅的一线江景是烟花和珠江夜景的最佳观景点。广州自1995年开始举办春节焰火晚会，与众多“摄友”一样，李先生每年也都会带齐“架罉”来到 白天鹅拍烟花。他最难忘的是2012年的烟花晚会，“酒店外部难得全面亮灯”，他向记者展示这组照片，被璀璨烟花映红的白天鹅，镜头下格外耀眼。那年之 后，广州停办烟花晚会，白天鹅不久之后也宣布停业改造。
得知白天鹅将重新开业，市民M ini在朋友圈发了与白天鹅圣诞树合影的老 照片。白天鹅的圣诞树，也是广州圣诞节的“地标”之一。白天鹅地处的沙面岛是多国领事馆聚集地，有两座教堂。每逢圣诞，白天鹅在酒店内放置应节的圣诞树， 还有圣诞老人给宾客派礼物，吸引不少市民前来。
罗兆祥对白天鹅的平安夜亦印象深刻。白天鹅第一年圣诞树亮灯当晚，入岛人流超乎沙面 街道办人员的意料，全街干部都要加班，设铁马维护秩序，之后每年一到平安夜他和同事们就要加班，维护沙面岛周边秩序。罗兆祥说，白天鹅的圣诞树在当时的广 州也算“首屈一指”，摆在“故乡水”对面的平台上，圣诞树最高有近2米，一直向上到天花。
光耀国门
宾至如归，英女王在此吃过烤乳猪
开改革开放风气之先的白天鹅，为国人打开了一扇看世界的窗，也向外国友人展现了新时代中国的社会气象。
据 白天鹅酒店统计，酒店营业30年共接待过40多个国家的150位元首和王室成员，最为人乐道的要算1986年的英国女王访问。时事评论员陈扬还记得，那次 是广州人第一次见到崭新的劳斯莱斯，“记忆中好像共有三辆”。车队穿越了大半个广州老城，他当时也跑到人民北马路边拍照片，底片保留至今。“当时感叹，哇 好威风！车漂亮不用说，司机头戴大盖帽，手戴白手套，这些在国门刚刚打开的时代，是多么新鲜多么震撼。”
不少广州人还记得，英女王的劳斯莱斯后来摆在白天鹅门前展示，成了白天鹅的标志，但并没有太多人知道，英女王当时在白天鹅吃了地道的粤菜。
2012 年白天鹅宾馆停业改造之际，曾任白天鹅宾馆副总经理的彭树挺在微博晒出酒店保存了26年的“英女王宴”菜谱：月映仙兔、双龙戏珍珠、燕乳入竹林、金红化皮 猪、凤凰八宝鼎和锦绣石斑鱼。在当年英女王逗留的短短130分钟里，白天鹅为她精心烹制了六道经典菜式。
据悉，英女王到访前，白天 鹅餐饮部通过英领馆和中国外交部了解到女王的饮食习惯，“我们就想要让她吃到广东特色菜”。“月映仙兔”为广式点心拼盘，“金红化皮猪”一直是白天鹅宾馆 的招牌菜，即广东人熟悉的烤乳猪。此外，霍英东还特意从香港运来龙虾和石斑鱼，用以招待英女王。当年英女王所用的餐具都是特别订制的，有英国的银器茶具， 也有中国的陶瓷碗碟。彭树挺回忆，自那以后，“英女王宴”作为白天鹅经典菜式套餐被固定下来，本次停业改造前该套餐售价达2000元/人。
其实，1985年和1993年，美国前总统尼克松两次下榻白天鹅宾馆。当时参与接待工作的张添回忆，尼克松对酒店的服务给予高度评价。1985年，白天鹅也曾接待时任美国副总统的老布什和夫人芭芭拉，芭芭拉后来还曾手写感谢信，赞“白天鹅是世界上最好的酒店”。
1988年和1997年，新加坡前总理李光耀先后两次来穗访问，并下榻白天鹅。白天鹅宾馆第二任总经理杨小鹏还记得，李光耀最爱喝豆浆，当时宾馆厨房每天专门为他准备现磨豆浆。
不 单是外宾，邓小平也对白天鹅的法国面包念念不忘。改革开放初期，邓小平频繁到沿海城市视察，1984和1985年两年间三次莅临白天鹅宾馆。曾为邓小平服 务的白天鹅服务员伍德林回忆，1984年邓小平在白天鹅用餐，头盘是鹅肝酱，然后是龙虾汤，主盘是牛柳，甜品是梳芙厘，邓小平还特别提出要吃硬的法国面 包。曾任白天鹅宾馆办公室主任的黄抗美回忆，1985年那次莅临白天鹅，邓小平掏钱买了法国面包回去，还说“看来我们要再开放一些城市”。不久国家就宣布 再开放沿海14个城市。
（更多关于白天鹅的私人记忆详见广州AⅡ读本，更多白天鹅重开新闻详见本报明日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