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安澜:赴缅作战光荣殉国 曾与几倍于己的日军苦战
73年前的今天,中国远征军赴缅作战的第5军200师师长戴安澜到达缅甸同古。与印缅军第一师师长会见时,戴安澜询问敌情,对方不甚了了。戴安澜深感今后在缅对日的战斗,非由中国军队负起全责不可。
1942年3月20日,进攻同古的日军遭到了入缅以来最为猛烈的抵抗,伤亡惨重。日军调整战术,派空军每天百余架次狂轰同古,丧心病狂地投掷燃烧弹、毒气弹。但是,同古防线岿然不动。
3月22日,同古保卫战进入危急关头,戴安澜已开始作最坏打算。在下定死守孤城的决心后,他提笔给妻子写下了一封义无反顾而又儿女情长的绝笔家书:
“亲爱的荷馨,余此次奉命固守东瓜(同古城),因上面大计未定,其后方联络过远,敌人行动又快,现在孤军奋斗,决以全部牺牲,以报国家养育!为国战死,事极光荣……”
妻子王荷馨见到这封家书时,同时见到的还有戴安澜的遗骨。5月26日下午,在缅甸茅邦村,作战中负伤的戴安澜将军,因伤口溃烂感染光荣殉国,年仅38岁。
时光荏苒,73年后,抗战名将戴安澜的这封家书在2月14日山东卫视羊年春晚的舞台上诵读。国难当头,大丈夫慷慨赴死,为国尽忠却不能为母尽孝,保卫大家却不能保卫自己的小家的精神感动了无数观众。2月12日,到济南录制节目的戴安澜小儿子戴澄东接受本报记者独家专访,追述父亲的家国之爱。
御侮扬名 远征缅甸
戴安澜,原名戴炳阳,字衍功,自号海鸥,1904年出生于安徽省无为县。北伐时期,戴安澜的叔祖父戴端甫在广东粤军第四师任团长。受孙中山先生革命思想的感召,20岁的戴安澜在叔祖父的介绍下,于1924年参加国民革命军,初为二等兵,后进入伍生队。1925年,入黄埔军校第三期学习。
毕业后,戴安澜历任国民革命军排长、连长、营长、团长、旅长。1939年1月,35岁的他升任中国第一支机械化部队——第5军200师师长,并在同年12月的桂南昆仑关战役中一战成名,率部与敌苦战一月,毙敌6000,并击毙日军前线指挥官第5师团第12旅团旅团长中村正雄少将。
对于常人来说,戴安澜是一个声名远播的抗日英雄,提起他,总会想到他在抗日战场上立下的赫赫战功。但对于戴澄东来说,父亲殉国时,他还未满周岁,他心目中父亲的形象,是以母亲、兄姐的述说及父亲生前的日记、书信中的文字丰富起来的。
“我看到父亲日记里有一句话,他说:‘小澄儿只会笑不会讲话’,这是他对我仅有的描述。而对哥哥姐姐,他在日记里的描述很多。尤其是在父亲出去打仗以前,二哥咳嗽得很厉害,他很着急,训练之余就打电话回家问有没有请医生之类的。在缅甸打仗的时候,还惦念着给姐姐买皮鞋的事。”戴澄东说,父亲是一个感情很深的人,有一次父亲给大哥的信中说:“东儿:你对我的想念我是知道的。其实我对你们兄妹弟的想念,比你更甚呢。不过,当这个时候,只有按下私情,为国效力了。你总要这样想:你有个英雄父亲,当然是常常离别。如果我是田舍郎,那么我们可以天天在一起了,但是你愿意要哪一种父亲呢?我想,你一定是愿意要英雄父亲。”
“父亲本人会唱戏,字写得很漂亮,文章也写得非常出色,是一个很有才华的人。”戴澄东小的时候母亲常告诉他,父亲特别喜欢读书、学习,“我在父亲日记里看到,他当团长后,工作之余除学习数学、物理外,还学习英文,所以他后来可以跟英国人进行一般的日常对话。”
戴澄东出生于1941年,就在这一年的12月7日,妄图建立“大东亚共荣圈”的日本,偷袭了美军在夏威夷的珍珠港海军基地及美、英、荷在太平洋的属地,太平洋战争爆发。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日军就占领了菲律宾、泰国、马来西亚、香港、新加坡、缅甸等地。中国西南大后方日益孤立,从陆上和海上取得国际补给的渠道逐渐被隔断。中国和英国签订《中英共同防御滇缅路协定》,成立军事同盟。
此时,第5军奉命出国作战已酝酿多时。200师接到入缅动员令后,师长戴安澜表示,一定要痛击倭寇,扬威海外。1942年元旦前,200师到达与缅甸山水相连的云南保山,等候入缅的命令。但由于英方的反反复复,中国远征军入缅作战的时间被一再推迟。戴安澜只能令驻扎保山的200师加紧军事训练,加强纪律教育,组织军官队集训。
戴澄东说,当时600团的驻地在保山金鸡村,那里曾经是诸葛武侯的点将台。戴安澜在军事训练之余,专程到金鸡村拜谒,游览此地,不禁思绪低徊,想到抗战已四年多,尚不能打败日寇,自感愧对武侯。“他对随行的部属说,武侯是穷不馁志、富不淫心、危不乱计、忠不怀私的先古圣贤,这次远征要学习武侯的这些品格,完成战斗任务。”
1942年2月底,英方见日寇的攻击日甚,不得不请求中国军队入缅,但已贻误了战机。中国还是以第5军、第6军和第66军编成远征军向缅甸进发。中路作战的第5军,既要抵御正面之敌,又要策应东西两路,任务最为艰巨。
浴血守同古 绝笔念妻儿
3月1日夜,戴安澜接英方电话,告诉他,中国战区的最高统帅蒋介石已经到了腊戍,急于见他,请迅速赶往。一天之内,蒋介石在腊戍三次召见戴安澜,问情况,交待任务。戴澄东说,蒋介石对父亲是非常看重的,“后来,在得到父亲牺牲的消息时,蒋介石曾在日记中写道:‘闻戴师长死讯,如晴天霹雳。’可见父亲在他心目中的分量。”
戴安澜在缅甸打的第一仗在距离当时的首都仰光50公里的同古。3月6日,戴安澜率师部进驻同古。3月8日,仰光即陷落。作为从仰光北进曼德勒的铁路要冲,同古成为阻止日军北进的一道屏障。
3月的缅甸正值旱季,天晴日烈,稻田干涸,同古附近又是一片全无依托的广漠地区,大小河川均可徒涉,对阻止日军进攻极为不利。待200师集结完毕之后,戴安澜就派兵到同古以南12公里的皮尤河畔,接替英军防务,掩护英军撤退。
3月18日,驻缅英军全部撤退,日军跟踪追击。当夜,敌搜索部队骑着摩托车向皮尤河畔警戒阵地前进。待进入设伏地段后,早先埋伏的炸药爆炸,皮尤河大桥突然陷落。经过3个多小时的激战,敌遗尸20余具、步枪11支、轻机枪2挺、摩托车19辆。在清理战场时,还从日本军官的尸体上搜出日军作战部署图,摸清了敌军的底细。这一前哨战,是日军侵缅后遭到的第一次损失,也转变了英军对中国“草鞋兵”的轻视。
日军先头部队遭此打击后,其后续部队仍猛烈攻击。3月21日,经过一整天的激战,戴安澜发现日军不断增兵,并配属重武器。他感到大战已临眉睫,把情况向上反映后,得到的回答是要死守孤城,下一步如何则是大计未定。
援军不至,为恪尽职守,戴安澜准备战死同古。他脸色严肃,给各团团长打电话,表明与阵地共存亡的决心。放下电话,他就坐在小桌前,给妻子写遗嘱。
“父亲、母亲的感情非常好,两人从小订婚。1927年在广州结婚时,母亲目不识丁,连名字也没有,父亲给她取名叫王荷芯,因为当时父亲已是军中一员,取名之意就是告诉妻子,作为军人的妻子,生活可能会跟莲芯一样很苦。结婚一年之后,在父亲的帮助之下,母亲读书认字,两人感情也日渐升温。父亲又把母亲的名字改为王荷馨,意思是荷花已发出了馨香。”戴澄东说,父亲心中最惦念的就是自己的妻儿,他叮嘱道:“所念者,老母外出,未能侍奉。端公仙逝,未及送葬。你们母子今后生活,当更痛苦。但东、靖、篱、澄四儿,俱极聪俊,将来必有大成。你只苦得几年,即可有福,自有出头之日矣。望勿以我为念,我要部署杀敌,时间太忙,望你自重,并爱护诸儿,侍奉老母!老父在皖,可不必呈闻。生活费用,可与志川、子模、尔奎三人洽取,因为他们经手,我亦不知,想他们必能本诸良心,以不负我也。”
给妻子写完绝笔家书后,他又给军中至交子模、志川、尔奎三人写信,希望倘若自己战死,他们能够为自己善后,帮妻子儿女渡过难关。
“写完两份遗嘱之后,父亲即将信与日记本装入他使用的作战皮包之中,他因决心战死,所以连一生养成记日记的习惯也停了下来。”戴澄东说。
孤军歼劲敌 棠吉再告捷
此后,战事愈发惨烈。英驻缅空军被全面摧毁,中国志愿空军也从未出现,日本空军得以肆无忌惮地猛炸同古城。
3月29日拂晓,日寇全力向师指挥所猛攻。戴安澜亲自在第一线,用机枪扫射进攻的日寇。双方激战,伤亡均十分惨重。夜里,戴安澜接军令撤出同古城。他立即命令步兵指挥官郑庭笈及各团团长,组织好撤退安排,要把伤兵都带走,并亲自到色当河边指挥守城部队撤退。虽然四面枪声不绝,全师的秩序却极佳,在敌人的包围中安全撤退。
郑庭笈曾在纪念戴安澜的文章中写道:“上午8时左右(3月30日),我在师指挥所一间草棚内会见了戴师长,他久久握着我的手说不出话来。师长并解释说,我师后方补给已经中断,如再旷日持久坚守据点,则仰光登陆之敌五十六团势必参加战斗,如不及时撤退,我200师有全军覆没之虞。”
“激战12天的同古保卫战,就这样奇迹般地结束了。”郑庭笈回忆,戴安澜率部与几倍于己、配备有步兵特种兵和空军的日军苦战,“日军死5000人,伤不胜数,血流漂杵,遗尸遍野。”日军大佐横田尸身所遗日记上,这样记载着:“南进以来,从未遭受若是之劲旅,劲敌为谁,即支那军也。”
英国路透社重庆分社的特约驻缅随中国远征军记者乐恕人和伦敦《泰晤士报》记者白德恩,在同古战役之后采访了戴安澜及有关指挥官,对戴安澜的沉着冷静、指挥若定及200师官兵英勇战斗、不怕牺牲的精神和取得的显赫战功予以高度评价。
入缅视察战局的蒋介石,4月6日在瓦城东北的梅苗亲自听取了戴安澜所作的同古保卫战汇报,听后甚觉满意,予以慰勉,并留戴安澜一道吃饭。当晚,戴安澜就住在与蒋介石一墙之隔的屋内。
4月25日,身先士卒指挥冲锋的戴安澜率200师又取得了棠吉之战的胜利,然而此时局部战斗的胜利,已无法遏止整个缅甸战场上中英盟军疾速溃败的车轮。在腊戍失陷后,驻缅英军、美军退入印度,中国远征军司令长官罗卓英也弃军入印,留在缅甸的中国远征军成了无首之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