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稻葵：灵活稳健货币政策是一剂“复方药”
李稻葵
■高端访谈
供给侧结构性改革是今年全国两会的热词。灵活稳健的货币政策、积极的财政政策如何与之配合?去产能、去库存面临着怎样的挑战?地方政府如何作为?备受股民关注的证券市场规范整治要怎么进行?全国政协委员、清华大学中国与世界经济研究中心主任、著名经济学家李稻葵就上述热点问题接受了南方日报记者专访。
面对经济下行压力 需适当增加货币发行
南方日报:政府工作报告中提到了稳健的货币政策要灵活适度,并指出今年广义货币M2预期增长13%左右。您怎么看?
李稻葵:一般来讲,M2增速应该比物价指数CPI叠加GDP增长速度后,再多出两三个百分点,这样较为合适。这样算,2016年的目标的确偏高一些。不过,这也是充分考虑了今年我国经济的特殊情况。
今年重点任务是要去杆杠、去库存、去产能、降成本、补短板。在产能退出、旧账清理的过程中,难免会有经济短期下行压力,需要适当增加一些货币发行,以应对经济下行的冲击。灵活稳健的货币政策能让去产能、去库存产生的收缩性负面作用得到缓冲,可以说是一剂“复方药”。
南方日报:这样会否导致资金流入过剩领域,该去的产能未能去呢?
李稻葵:这就需要相关配套政策出台,“去产能”的相关政策是“复方药”,要有重点、专门地清理,用环保管理的标准,清理一些不合格产能;也要给银行明确的信号、指示或压力,该破产该重组的债务都得处理,这是最重要的。
今年的货币环境稍微宽松一点,就是给银行一个信号:可以做新贷款,但是千万不要掩盖错误,过往出现的错误贷款就得退出、重组。的确,清理旧债传统的、标准的做法是靠收缩货币去倒逼,但这个成本太高。不能部分企业“生病”,让全社会跟着“吃药”。
降成本增效益 政企两头要用力
南方日报:促进新兴产业更好发展,有何措施?
李稻葵:保障新动能持续发展是非常重要的事。应减少不必要的干预、进一步简政放权,比如工商登记,事后检查不能搞得太繁琐。对企业家所提出的各种问题,地方政府要及时跟进解决,不能不作为。
南方日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过程中,降成本主要靠政府还是靠企业?
李稻葵:降成本主要靠企业去做技术、商业模式的创新。政府能做的一是降税,二是宏观的调整。比如货币政策上,今年是比较灵活的,融资成本也有一定的下降,要政府和企业两头都用力。
南方日报:地方政府应如何落实好今年的减税政策?
李稻葵:现在已提出要减少流通环节的税,如营改增,这对建筑业、房地产行业等都有很大的帮助。此外,我也呼吁,对于劳动用工方面的税收和费用可能要更加重视,这些方面要想办法把它降下来。
粤可借民间资本 创新金融生态
南方日报: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中还提到要“补短板”,如何促进新旧动能转换?
李稻葵:要加大促进科研的、现金的成果转换。我去过比较好的地区,也去过相对比较困难的地区。各地创新发展的差距,最大之处就是科研成果的转化。深圳很多新兴企业,是科研人员直接创业做的,但部分地区的科研院所非常多,技术雄厚,一些领域甚至处于全国领先地位,但是没转化。
南方日报:具体到广东,您有什么建议?
李稻葵:我建议出台更加灵活的政策,给科研人员松绑,为科研人员办企业创造良好环境,促进科研成果更好地转化落地。另外,广东也可以利用自身民间资本资源丰富的优势,营造一个支持创新的金融生态。比如私募股权基金、风险基金、天使基金。广东可以给有利于新兴行业发展的金融创新松绑,在保证不出现区域性金融风险的情况下,尽量宽松金融创新手段。比如说,众筹涉及人多,要谨慎,因为它可能转变为社会问题。但是有限范围内的私募,由于可以较容易地把握住风险底线,可以尽量放开。
可设独立司法机构 打击金融乱象
南方日报:您的提案谈到了应加大打击证券期货领域犯罪行为的力度,目前打击金融乱象,司法体制要如何完善?
李稻葵:现在,我们对证券市场的监管和打击主要是靠证监会。但证监会毕竟是一个政府机构,它没有司法的功能和权力,最多只能给予经济裁决、行政裁决。对于金融界的犯罪分子,罚钱不一定管用,一定要用刑事手段,这也是国际上的基本经验。
我建议资本市场的司法机关要独立设置,比如可设立高级的证券检察院、证券法院,且专门培养人才,把证券和金融的复杂业务搞清楚,进行诉讼、审判。
南方日报:您跟法律界人士有过沟通吗?
李稻葵:有,法律界人士觉得一个法院、检察院若能够独立、专业化运作,就能大幅度提高其司法质量。比如知识产权法院,广州、上海初步的试点效果都很好。再例如海事法院,针对国外在海上发生的纠纷,也是独立的,效果也很好,在国际上备受尊重。
目前,影响金融证券市场运行最核心的问题是司法问题,这也是美国乃至于整个西方世界反复出现金融危机的深层次原因,但当前金融界对于这个问题重视程度还不够。建议未来要加强金融方面的司法人才培养,对从事于金融司法的人才,给予更好的工作待遇和社会地位。
南方日报特派记者 黄倩蔚 曹斯 周豫 实习生 沈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