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男同"HIV感染者有一个秘密家园 他们正走出阴霾

26.11.2014  15:22

■“岭南伙伴”办公室等候区。(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他们在“岭南伙伴”逐渐走出阴霾

  在艾滋病的传播渠道里,性传播已远远超过血液传播,成为主要的传播途径,其中男男同性传播比例快速上升。广州疾控中心2013年6月的数据显示,“男同”(男性同性恋者)性行为人群HIV感染率已经达到10.94%,即不到10个人中就有1人“中招”。

  ■采写:新快报记者 刘子珩 郭晓燕

  从2008年开始,广州市疾控中心开始通过各种途径对这一传播模式进行高危干预。将艾滋病检测点设置在公益组织所在地的社区,并购买他们的服务,为特殊人群提供检测、心理危机干预等成为一种合作方式。

  设在天河繁华商圈内的一座商住楼内的“岭南伙伴”就是广州市疾控中心选择合作的其中一个公益机构。933名男同艾滋病病毒感染者,从岭南伙伴的工作人员口中得知了他们的患病消息。其中,最小年龄感染者,16岁,青葱一般的年纪;最大年龄的感染者,则超过70岁。

  办公室是岭南伙伴与广州市疾控合作的检测中心,里面有一张舒服的软沙发,一个鱼缸,放着轻音乐,他们尽量让每天登门的几十名“男同”不感到拘谨。他们希望这里能成为“男同”艾滋病感染者的秘密花园,帮助他们走出阴霾。

  但作为专为“男同”提供艾滋病检测和咨询的咨询员,李小米遇到了数不清的“健康”咨询,光是在微信上,就为此添加了200多个好友。

  阿成就是其中一个,他说自己并不是同性恋,只是有一次被朋友带去了男同的澡堂洗澡,却不想跌了一跤,流了血。他自此惶惶不可终日,“我会不会因此感染上艾滋病?

  李小米哭笑不得,狠狠地教育了他一顿,可是在阿成的坚持下,还是为他做了检测,显然,他没有感染。

  “他对艾滋病的了解太少,这类恐惧根本没有必要。‘恐艾’是因为宣传教育的滞后而产生了错误观念。”李小米的工作就是不断纠正这些错误,“没有高危群体,只有高危行为,以为自己安全的人最危险。

  只是工作时间越长,李小米发现了越多问题,公众对艾滋病的偏见依然存在,甚至是患了病的人本身,也没有对艾滋病完全了解。他们需要被普及知识,并且得到心理与生理的健康咨询。

  从耽美小说到“男同”网站

  李小米,目前是国内男同组织里的唯一女性负责人。她说自己从高中开始关注“男同”现象,起初只是因为“好玩”。

  高中时,她从同学那借了一本台湾言情小说,发现,原来两个主角都是男的。这让她震惊,感到莫名其妙。她上网查找,这才发现,这是一个现实存在的,并且有相当规模的人群。而这类小说,通常有一个词汇归纳,叫做“耽美”。这是一个出自日本的词汇,被引申为了男同性恋文化。

  直到进入大学,李小米开始在生活里认识到朋友,他们用纪实文学的手法表现“男同”的生活,这与耽美又是大不同。

  少了浪漫的幻想,多了残酷的现实。真实的“男同”世界,绝不是耽美小说里的那么美好。李小米开始注意广同网——这是一家总部在广州的同志网站,在当年,它的页面风格和内容质量就很出众。

  大学时,李小米结识了广同网的负责人。同年,她成为广同网的文学版版主,后来去到网站办公室成了一名秘书,这算是真正地进入了中国“男同”的圈子。

  那时的社会,对于同性恋的态度远不如今天,大家不了解,且存在歧视。广同网,侧重的是社区建设,让网站上的人能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究竟是谁。

  后来李小米来到了广州,广同网与清华大学合作,第一次在互联网上针对“男同”群体进行了大规模的横断面调查。调研发现:“男同”群体的知行分离是一个突出问题,艾滋病基本知识知晓率很高,但安全套使用率持续偏低。

  那个时候,李小米发现,周围的男同朋友零星的有个别感染上艾滋病,她觉得,好像一下子,这件事情“从跟自己完全没关系的一个东西”,瞬间变成了“我自己的小伙伴摊上事儿了”。那时她有一个强烈的感觉,“虽然还不知道我们能做什么,但是恐怕得开始做了。

  “学校宣传画中没有一个是正常的

  2007年10月15日,李小米和广同网的另两位核心成员,发起成立了岭南伙伴社区支持中心,作为广同网的旗下机构。2008年开始与广州市疾控中心合作,开展为“男同”提供艾滋检测和咨询。2011年至今,又开始与市疾控中心合作运营专门面向“男同”的检测中心。

  自此,岭南伙伴成为了广州市疾控中心通过购买服务的方式,为特殊人群提供检测、心理危机干预等的防艾机构之一。疾控中心认为这些组织更容易接触到目标人群和敏感人群,同时也更容易获得认可和接受。

  “在男同圈子里,有30%的人,认定了医院、CDC(疾控中心)的医务人员更专业,他们愿意去到那里做检测。而70%的,则宁愿到像岭南伙伴这样的组织来进行心理咨询,做检查,这里让他们更安心。

  7年来,岭南伙伴为“男同”提供了2.1万多次检测数据。不过这期间也并非一直顺风顺水,各种磨合也曾给秘密花园带来各种波折。

  第一次的波折是“逼迁”危机。2008年8月15日,岭南伙伴找到了最早的办公地点,在越秀区一个住宅小区里。不想后来被人写了匿名公开信,塞进了每个小区住户的邮箱,说这是一个同性恋艾滋病组织,聚众淫乱,呼吁小区居民抵制,居委会、街道办等取缔。

  岭南伙伴最终请来了广州市疾控中心的医生,对管理部门工作人员进行“科普”,总算渡过了一次难关。

  而后因为房东收房的关系,又搬了两次,才来到了现在的位置。

  但是李小米从这次事件中看出,社会对于艾滋病的歧视与畏惧其实仍然存在。“相当程度上源于对它的了解过少”,李小米与岭南伙伴做的一部分工作,就是普及相关知识。他们到学校演讲,发现现在的青少年其实有不少疑问,每回都有学生事后加她的微信。

  还有一次李小米在学校的宣传画上,看到有一版叫做“艾滋病的部分表现”,上面全是恐怖图片,“浑身都是腐烂的肉,甚至长了白泡的生殖器,总之,没有 一幅是正常的,我们一方面希望教育孩子不要歧视艾滋病患者,可另一方面又在潜移默化地给出极端案例,这些矛盾都会造成普及知识的困难。

  还有一次波折则是医护人员最担心的职业暴露问题。

  那是2011年的12月,市疾控中心的一次检测时,一位检测者因为抽血不顺利,仅仅在针头上留下了血液。护士想帮他,就直接拿着针头去做检测了。不料和李小米迎面撞上,一针扎在了她手上,又弹开了。

  李小米至今记得,虽然只是一个小针孔,但血从来没有那么踊跃地往外冒过。护士和她都蒙了,赶紧给做紧急处理,挤血、消毒。针头中残存的血液快速检测的结果出来,试剂显示两条红线,初步怀疑检测者感染了艾滋病病毒。护士又急,再挤了一次血。

  为了防止感染上艾滋病,李小米开始服用紧急阻断药物。对于初期服用者来说,艾滋病药物具有很大的短期副作用,她开始头晕无力,像喝醉酒一样,并且在每天上午很规律地20分钟吐一次。

  不过还好,短期副作用几周时间就会自然消退,在紧急阻断药物连吃了28天之后的三个月和六个月时间,她又分别做了两次检测,都是阴性,证实自己没有被感染,也就停了药。之后,所有咨询员被禁止接近抽血台和快检试验台。

  这段经历让李小米意识到,与普通公众不同,医务人员对艾滋病和感染者的恐惧与排斥,不一定是因为无知,而更多是出于对自身安全的忧虑。这使得岭南伙伴在开展基层医务人员反歧视培训时,更多基于“普通人vs普通人”的立场切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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