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530米第一高楼明天将封顶(组图)
明天,530米高的周大福金融中心(东塔)将举行封顶仪式。眼前的东塔,已出落得亭亭玉立,耸立的530米塔顶高得需要抬头才能一眼望尽。上周六下午,尽管珠江新城美得像一幅画———隔壁花城广场上有人正在弹琴唱歌,西塔深褐色的玻璃幕墙倒映着夕阳,但东塔工地上无暇顾及这些,依旧是一派热火朝天的忙碌景象:6台挂在庞大的东塔塔身上的施工电梯,看上去像大象背上的蚂蚁,它们正一刻不停地上上下下运输工人,刚下班的工人们满脸漆黑,身上和脸上沾满了黄褐色的防火涂料。
在过去的4年时间里,东塔工程最紧张的时候,一度有20多个工种、3600名建筑工人同时施工,不过,封顶之后大部分负责钢结构施工的工人就会散去,只留下负责机电安装和内部装修的工人,大概会只有近千人,他们会在东塔一直施工到2016年直到它投入使用。
和所有的工地一样,大部分的工人,都是为了挣钱养家。如今,东塔封顶在即,这些来自全国各地的工人终将散去。他们在带走东塔付给他们辛苦的劳动报酬的同时,还将带走在过去的4年多的时间里,东塔这个广州第一高楼给他们带来的些许梦想和希望。
云端看尽广州繁华 梦想闯出一番天地
东塔塔吊工,熊浩
男,27岁,武汉江夏
今年27岁的熊浩身材清瘦、目光炯炯有神,这两大特点使得他非常适合当一名塔吊工人———每天在狭小得仅有一张坐椅的塔吊舱内一坐就得8个小时,清瘦的身体使得他不觉得局促,而良好的视力则是确保塔吊安全操作的首要前提。尽管是年轻人,但他在生活习惯上却有着良好的自制力--每天晚上9点半之前睡觉、早上5点左右醒来(因为上早班,每天要在7点之前赶到工地上换班),如此坚持了近3年。“我绝对耐得住寂寞,因为平时上班就是一个人在塔吊舱坐上8个小时,习惯了没人可以说话。”
先后上过西塔和东塔塔顶
在他16岁的时候,由于太贪玩不想再继续读书,熊浩初中毕业后就离开老家武汉江夏前往东莞一家文具厂打工。由于没有专业的技能,他只能在流水线上重复简单的手工操作,最终因为过于枯燥和没完没了的加班,只做了一周就离开工厂返回老家。在工地上打工的表哥劝说下,熊浩花两个月时间通过了笔试和现场考试,最终拿到了塔吊操作专业资格,成为一名塔吊工人。
当时国内各大城市正在暗自竞争开发各种各样的新城和超高建筑,北上广深等一线城市都在不断刷新国内第一高楼的记录,广州530米的东塔在2009年卖地时,还是华南第一高,但很快它就被深圳600米高的平安金融中心超过。为了夺回华南第一高的宝座,去年广州还曾计划在白鹅潭再建一座超过600米高的白鹅潭钻石大厦。与此同时,上海在建的上海中心已以632米的高度刷新国内第一高楼的纪录。
如此众多的400米以上超高建筑像雨后春笋一样在国内各大城市冒出,这给塔吊行业带来了勃勃生机———出于工程力学和结构安全的要求,这些400米以上的地标建筑大都采用庞大的钢结构作为骨架,而施工安装钢结构则必须用到巨型塔吊,才能把动辄10吨以上的钢构件吊至高空安装。塔吊工人们因此找到了更多的工作机会,在国内各大城市的地标建筑上一展拳脚,刚拿到塔吊操作证的熊浩很快加入此行列。
在来东塔工地之前,熊浩已经是一名经验丰富的塔吊工人。他先后在北京的央视大楼、深圳的深交所、广州的西塔工地上开过塔吊。操作过目前世界上民用建筑领域起吊重量最大的塔吊M 1280D,它号称“塔吊之王”,一次可以吊起100吨的钢构件,钢吊绳有5厘米粗,可以把钢构件从地面吊至700米高空,正是由于这些特点,它也被用于东塔的钢结构施工。
在530米高空听海心沙音乐会
熊浩清楚地记得自己是在2012年6月10日这天来到东塔工地的。当时东塔才刚刚打完地基钻出地面,如今3年多过去了,东塔已长到了530米高,平均每过一年长高173米,时间的刻度清晰地画在东塔的身上。
这三年多的时间里,他和另外15名塔吊工人组成的钢结构塔吊作业班,以三班倒的方式同时驾驶三台塔吊,昼夜不停地将东塔9.4万吨钢构件吊至高空,平均每个人起吊的重量为5875吨,这个数字大约相当于839头成年非洲象的体重(陆地上最重的动物)。
熊浩打趣地说,在今年7月28日,东塔修到530米的顶层之后,自己就成了站在羊城之巅的工人,每天都站在云端以上帝的视角俯视众生,看着花城广场上的人群像蚂蚁一样移动,而脚下缓缓流淌的珠江则像一条铺在大地上的银色细丝带,碰到雨雾的时候远处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看清对面的西塔被云雾笼罩,像仙境里若隐若现的山峰。
虽然脚底的风景美如画,但塔吊工人日常的工作却相当枯燥:熊浩每天大部分时间就是坐在不到半平米的塔吊舱内移动两条手杆:左手杆控制塔吊吊臂的方向,右手杆则负责起吊和放吊,双手每天在两条操作杆上以不到10厘米的幅度来回移动。整个塔吊舱里大部分都是记录当天气温、风速和塔吊长度、起吊速度的仪器,只有一面小镜子(工人进出舱整理仪容)和一台对讲机(和地面的工人通报操作指令)可以解闷——— 在塔吊舱不能使用手机,而且在530米的高度信号也不稳定。
塔顶的工作虽然枯燥,但是一旦碰到海心沙有表演,这里却可以免费听音乐会。熊浩记得,今年元旦海心沙上演跨年晚会的时候正赶上他在塔顶值班,零时全场倒数的时候所有人齐声高喊“3、2、1”,他也情不自禁地在塔顶和大家一起倒数迎接2014的到来。
白天在塔顶可以看日出日落,晚上则可以欣赏整个城市的灯光辉煌,这样的美景有时会让熊浩产生带妻子一起上东塔的冲动,可惜在尝试过一次之后,因为她实在太恐高,爬到一半就不肯再往上了。
未来 或在另一个地标建筑里现身
和东塔周围繁华的霓虹相比,熊浩一直居住的工人基地非常荒凉———为了集中安置,施工方在琶洲一处临时空地上搭建了六排两层的施工板房让东塔的工人居住,板房周围都是大片尘土飞扬的荒地和杂草,附近甚至还有拾荒佬堆放起来的废品仓库。两处环境的巨大落差给他心理带来的触动,微妙地体现在穿着上——— 每天下班后,熊浩都会换上干干净净的休闲服、戴好手表再走出工地,不像其他工人上下班都只是蓝色的工人装,“我不想穿着一身工人装走在繁华的花城广场,这会让我觉得不自然,和周围的环境不协调。”
当谈到融入环境的时候,南都记者问熊浩在广州三年多,会不会说粤语,看不看本地的电视和报纸,喝没喝过广式早茶,对这些问题他都摇摇头。他说自己从来没去过广州的各种景点,每天就是在东塔和琶洲工人基地之间穿梭,到了过年回家的时候去南站坐火车。不过,这些生活方式上的隔阂却并没有阻止他想在大城市扎根。他无意中说起一件小事,有次在琶洲工人基地,他和几个工友看到附近的滨江豪宅外墙上的售楼电话,于是打过去问卖多少钱一平米,“四五万一平米,真希望自己能中个500万买一套”。
看尽了广州的光鲜亮丽之后,熊浩说自己内心深处也会隐隐地产生出憧憬,梦想能在这里闯出一番天地,虽然大部分时候都在开玩笑,希望能中彩票然后带老婆孩子在这里定居,但是在现实中他确实也有类似的野心———他说自己并不会像家人所期望的一样,在老家买套房老老实实过一世,他渴望机遇,渴望改变命运,就算买了房,一旦碰到合适的机遇也会卖掉去拼一把。
在东塔开了3年塔吊之后,下个月熊浩所在的塔吊就要被拆卸运走,工程接近收尾,已经不需要这么庞大的塔吊了,他做短暂的休息之后将调去下一个工地,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唯一知道的肯定是在某个大城市的地标建筑里。
四年没请过一天假 多赚钱回家抱妻子
钢结构工人,赵大武
男,48岁,湖南常德
在东塔工地工作4个年头,因工种的原因,老赵总是晚上6点上班,第二天早上6点下班。
老赵,大名赵大武,今年48岁,湖南常德人,是一名有10年经验的钢结构工人。从木工、油漆工、钢筋工到砌筑工,建筑工地上的八大工种,老赵几乎都做过。大型的工地一般有规定,上了50岁的工人就不让做了。还有两年老赵就年满50岁了,他常常在琢磨自己的去路。在未来的职业生涯中,老赵知道自己不可能再碰上这么有“高度”的工地了。但他会去那些小工地上找找活,毕竟自己身体还不错,在东塔工地4年一天假都没请过。
4年来,老赵一天也没逛过广州城,他只埋头干活,想多赚一点钱。家里都是妻子操持,还要照顾年事已高的双亲。老赵说,每年最开心的时候就是回家过年。回家见到妻子的那一刻,老赵说特想抱抱她。结婚26年的夫妻了,在东塔开工的四年来,一年见一面。“我很想她!”
上塔扫地如立悬崖 打工只为给儿看病
工地清洁工,蒋小腕
女,50多岁,湖南
蒋小腕大姐50多岁,今年开春后她才随湖南老乡来到了工地上,还带着精神有问题的儿子住进了琶洲生活区。从大约70层开始,她主要负责楼层工地上的打扫。
80层、90层、100层,随着东塔半年来不断地拔高,今年开春才随老乡来到工地上的蒋小腕大姐也成了这个城市“最高”的清洁工之一。
“比较难搞的是一些水泥块干结在了地面上,我们要用工具把它打碎、撬起来,才能清理掉。但最难的还是要到还没装上幕墙的楼边去清理,得套上安全带一段段地扫。站在楼边,我不敢往下看,脚都软了,几十公分外就是‘悬崖’,人要半蹲下来,重心降低,用一个较小的扫把,把楼边的垃圾一点点往里面扫,扫成一小堆一小堆的;如果也碰到了地面的硬块那就最麻烦了,完全蹲下身来,慢慢地敲打地面,还不敢太用力呢!”
蒋大姐最近一个星期没上班了,因为她要带着儿子到附近医院看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