芈月错了还是逻辑错了？

《芈月传》开播以来，大部分质疑来自服装造型的纰漏，简单说，就是穿错衣服戴错帽。但或许，这只是个逻辑问题，而非全部的事实错误。至少，到目前为止，没有太丰富的历史资料，主要是图像资料能准确表明，战国时代各国的衣着服饰、日用品以及相关仪制。也就是说，《芈月传》造型师的设计和相关学者专家的说法，都是凭借不多的出土文物做出的某种推断，这是肯定的，毕竟距今已两千多年之久。

首先言明，本文论的不是《芈月传》的是非对错，而是质疑声中显现的一个值得关注的现象，现代人特别容易将逻辑推断作为事实本身。《芈月传》的服饰争议始于网友，因为在过往很多严肃的历史正剧如《汉武大帝》、《大秦帝国》中，服饰大多凝重拙朴，材质粗糙，色调以黑色为主，给大家留下了秦汉服饰以玄色、暗色为贵重，且不讲究精致。于是逻辑来了，在秦汉以前的年代，服饰材质应更为粗糙，色彩、工艺都该更简单才对，而《芈月传》的服饰不仅颜色鲜艳，材质轻薄，还有很多秀饰装点，这显然是不对的。此外，学者指出，男子的头冕礼仪也不对，周代有严格的服饰礼仪制度，每个人都要按身份地位穿衣戴帽，赵文瑄饰演的楚威王所戴冕冠的珠子比起他所处地位，太多了。

先抛开《芈月传》另开个题目。比如有人说，猴子是一种会上树，爱吃桃子的动物。那么，会上树不爱吃桃子的就不是猴子；或者我家猫也会上树，爱吃桃子，它和猴子是同一种动物。恐怕，说这话的人要被送去疯人院了。这就是说，逻辑不是事实，逻辑更推断不出事实的全部，所以辨别真伪正误要直接着眼于事实，而不应泥足深陷于逻辑推论。说来，我们现在所处的时代在气质上与战国时颇有几分相像，说是自由奔放百家争鸣也好，说是乌七八糟奇葩纷飞也好，都是一个意思。这是逻辑之外的事实，事实里的感受。春秋战国，礼崩乐坏。周代“鼎”是王权的象征，不是随便铸的，到了春秋时就有楚庄王派使者跑去周天子面前问九鼎的重量，意欲取周而代之，也就有了“问鼎中原”这个成语；到了战国末年，大商人吕不韦富可敌国，谁也不问了直接自己铸鼎。“鼎”都可以随意铸了，楚王头上的珠子还一定会严格遵守周的规制吗？另外，根据史料记载，先秦时期，印染与丝织技术已经足够纯熟，可以完成颜色鲜艳、绣品精美的服饰，而金属的制造工艺更是达到中国历史顶峰。楚国在南方，诞生了屈原和庄子，在他们的作品中无疑能感受到，楚国是尚美的国度，《芈月传》中所设想的服装、首饰之华丽是有可能的。后来，汉朝独尊儒术，孔夫子提倡俭朴，反对有用之外的修饰，汉朝崇尚素简并非因工艺、人力不及所致。

逻辑是单线的，事实广阔无边，如果仅以单线的逻辑描述广阔的事实无异于盲人摸象。这个说来其实很简单的道理却在生活中困扰着很多人。我们常常会因为网络上流行的某个十分随意的说法演绎出各种烦恼，比如因雾霾推论濒临肺癌，因工作压力推论过劳死，因气温上升推论地球毁灭，因为一条法制新闻推论盗贼横行……便把自己置身于恐惧、惊悸、不快乐、不信任中，还要执守着“逻辑是正确的”与人论辩，哪还有心力再去寻找事实的真相呢？（文/金力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