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逝者体面离开是个技术活”

04.04.2016  09:08

吴兆勇在火化室工作。

  只有技术纯熟的火化师才能为家属奉上象牙白色的骨灰

  作为殡仪服务的最后一环,遗体火化师常年坚持在40℃以上高温的火化车间,用过硬的专业技能护送逝者走完最后一程。在很多人眼里,这是一个无比简单的“体力活”。殊不知,要在遗体火化时做到减少污染气体排放,同时为逝者家属奉上“洁白、无杂质”的骨灰,遗体火化师是个纯“技术活”。

  他是“技术控”,熬得住高温,克服得了内心的恐惧,却逃不脱世俗的偏见。为了让儿子在学校免受异样的眼光,他在家长职业一栏留下空白。日前,记者走进南海殡仪馆,听该馆一级遗体火化师、全国首届遗体火化师职业技能竞赛一等奖获得者吴兆勇讲述这份工作背后的故事。

  文/广州日报记者温利

  图/广州日报记者陈枫

  苦与累:高温“”验汗水湿透衫

  3月27日,南海殡仪馆开放日,记者随市民代表一起来到了殡仪馆火化区。身着西服的吴兆勇正在专注地操作火化设备,车间的火化炉在“嗡嗡”运转。

  在观察区家属的一片痛哭声中,一具遗体被小车缓缓推进火化间,停放在火化炉前。经家属签名确认后,火化师们朝着遗体90度深鞠躬,缓缓抬起棺木,轻轻地放到火化炉的底板上,目送棺木缓缓推入膛炉。

  关门、点火、喷油,摁下一个个按钮,火化师转入后方观察室留意火化的情况与进度。后台操作区,火化炉的液晶显示屏上,炉温、炉膛负压等数据不停变化,隔上几分钟,吴兆勇就要根据遗体火化情况按键调整。他告诉记者,一具遗体火化时间不尽相同,长则1小时,短则20分钟。

  将逝者的骨头捡入骨灰盒也是吴兆勇工作的一部分。“炉内最高温度可达800~1000℃,出炉时,炉板温度依然有50~60℃。”吴兆勇称,下午,几台机器一起运转,炉外车间温度常年在40℃以上。“天冷的时候还好,夏天的时候经常一身汗,捡一次骨灰衣服就湿透一次。” 吴兆勇称,有时遇上心急赶车的家属,还要加快进度。“由于工作环境灰尘大,即便戴了口罩,一天下来鼻孔全是灰,连吐出的痰都是黑色的。

  记者了解到,南海殡仪馆年均遗体处理量达8000多具,火化工作全部由吴兆勇和10名同事完成。平均下来,每人每年火化的工作量达800具。见惯悲欢离合的吴兆勇称,对逝者没有恐惧,只有悲悯和敬重。

  今年40岁的吴兆勇称得上是火化行业的“老兵”。作为南海殡仪馆火化车间班长,吴兆勇负责车间火化炉、焚化炉等设备及10名遗体火化师的管理。该馆副馆长张惠形容他“敬业踏实、做事从不讲条件”。

  技术控:斩获火化师职业赛一等奖

  吴兆勇是个不折不扣的“技术控”。从1995年开始,他在父亲工作的江西火化机械厂工作了12年,深谙火化设备的调试、安装、维修等技术工作。从2007年开始,他以过硬的技术在南海殡仪馆工作并升任班长。在去年12月全国首届遗体火化师职业技能竞赛中,吴兆勇凭借娴熟的技能,一举拿下全国一等奖,也成为广东唯一获此殊荣者。在采访中,只有当问及火化机械设备,内敛少言的吴兆勇变得话多了起来。

  “考试时没有题库,大家都不知道有什么内容,除了理论也有实际操作。” 吴兆勇低调地说,他能脱颖而出的原因可能与平时对各项机械设备的熟练程度有关。凭借这一奖项,吴兆勇也从中级跃升为一级遗体火化师。

  吴兆勇透露,让逝者体面地离开是一个技术活,并不是胆子大就能够做好。只有技术纯熟的火化师,才能视遗体骨骼大小、胖瘦程度、冰冻与否等情况调整油量、温度、时间,才能在减少污染气体排放的同时,为逝者家属奉上“象牙白色、无杂质”的骨灰。

  “遇上逝者有随身的耳环、金戒指、手镯等,被高温融成一粒一粒的珠子,也要根据经验挑出来。” 吴兆勇称,有时逝者的心脏起搏器、口含的硬币等也都需要细心拣拾,给生者以告慰。

  吴兆勇称,每一位火化工入行,必须学会使用并检修火化设备。只有经过层层锻炼,取得遗体火化师证书后方能到岗,这个过程至少需要2年。而从初级晋升为中级火化师,至少需要5年多。“因为殡葬行业不太被社会认可且比较辛苦,少有年轻人愿意从事这份职业。”吴兆勇称,目前年纪最小的火化师是一名83年的“后生”。

  心理关:十余年未向儿子坦露职业

  长年高温的工作环境,以及火化间高分贝的机器噪音,吴兆勇和其他火化师们都落下“耳背”、“大嗓门”的毛病。吴兆勇说,有时下班了,感觉自己像失聪一样,别人不大声说话,就听不出来。

  然而在吴兆勇看来,逝者并不可畏。从事这一行让他失落的,除了职业病,还有来自的社会根深蒂固的偏见。“本地人传统观念比较重,很多人对我们这份职业也比较忌讳”。吴兆勇称,他很少朋友,也很少出席婚寿喜宴。对外面的人,他一律都称自己在“开发区”上班。

  吴兆勇坦言,他已结婚11年,但从未对老婆坦露过自己工作的具体性质。“我告诉她我是从事遗体火化工作的,她也一直以为我不需要直接接触遗体。”吴兆勇说。对此,他也没多加解释。

  吴兆勇的儿子今年10岁,就读于当地一所小学。吴兆勇称,按照政策,自己从事这一行,子女上学可享一定的加分待遇。“但在儿子家长调查表中,父亲职业一栏,我从来没有填过。” 吴兆勇称,他从没告诉儿子自己的职业,他这样做,是不想儿子在学校里遭到老师、同学不一样的眼光。

  吴兆勇说,等儿子长大了,会选择一个适合的时机,再告诉他,“那时希望得到他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