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阳军区“雷锋团”退伍军人成立免费救捞队,十年未收过红包
赵喜昌和朋友成立的志愿者救捞队。 本文图片 受访者提供
十年前,赵喜昌和朋友成立了一支志愿者救捞队(以下简称“救捞队”)。十年来,赵喜昌和他的队员们一直坚持免费打捞溺水者。
目前,救捞队由广东惠州市心连心公益协会指导管理。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7月30日从该协会工作人员处了解到,从成立至今,救捞队救起溺水者72人,打捞溺亡者489人。
作为救捞队队长,赵喜昌告诉澎湃新闻,最初救捞队只有2人,现发展至7人,除了免费打捞,平时还做防水溺水的宣传工作。
救捞队与惠州警方建立了互通机制,一有溺水事故需要打捞,警方会联系救捞队。赵喜昌说,他们的救捞完全免费,连家属的感谢红包都没收过。
救捞队在打捞。
惠州市心连心公益协会秘书长叶泰松向澎湃新闻表示,救捞队的成本是车费、工具设备费等,由社会爱心人士捐赠;自2015年下半年起,该协会理事会讨论决定,给予救援队适当补贴,其中潜水员每月补贴1800元,救生员每月补贴1200元。
完全免费的救捞
赵喜昌今年64岁,上世纪80年代末从沈阳军区“雷锋团”退役,并于2008年随女儿移居惠州。
2008年8月10日,赵喜昌在惠州东江沙公园江段水域游泳,遇2名儿童溺水,他加入搜救队伍,其中一名溺水儿童始终无法找到。无奈,溺水儿童的家属求助渔民。然而,渔民打捞上了遗体,却挟尸要价,双方一度争执不下。
赵喜昌被这一幕刺痛,便和泳友李林商量,为何不成立一个救捞队,免费打捞。
次日,志愿者救捞队在惠州志愿者联合会登记成立,赵喜昌和李林签字承诺:如有不测,后果自负。
最初几年,救捞队只有赵喜昌和李林两人,一人生病了,另一人只能独自去。如今,救捞队已发展至7人,其中5名正式队员,2名预备队员。
要成为正式的救捞队队员,必须经过半年考核期。不少人都尝试加入,都又因各种原因退出。
“有的是家里反对;有的是和工作时间有冲突;有的来了几趟,不知什么原因,不来了。有一人到水边被毒蚂蚁咬,过敏性休克,就退出了。”赵喜昌说。
救捞队与惠州警方建立了互通机制,一有溺水事故报警,有打捞需求,警方会联系救捞队。赵喜昌表示,他们的救捞完全免费,连家属的感谢红包都没收过。
在日记本上,救捞队的每一次救捞都有相应记录,记录着时间、地点,以及被救捞者的生死。截至今年7月30日,救捞队救活72人,打捞溺亡者489人。
打捞记录。
在艰辛委屈中坚持
救捞是一项辛苦的工作,受伤也是常有的事,“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夏天身上经常晒脱皮”。
7月29日23时许,赵喜昌前去打捞,一夜打捞无果,次日凌晨5点才回家休息。赵喜昌说,这次打捞,他的头撞到了水底的石头和树杈。
赵喜昌是五级伤残,脊梁骨成S型。年过六旬,他的身体有些吃力,一伤到腰就可能要躺上好几天。
今年62岁闫伟是救捞队副队长,加入救捞队已有6年。此前,闫伟在某保洁公司工作,因老是白天救捞,他便辞掉了工作,改上夜班。
对于坚持的理由,闫伟给出的回答是,看到家属哭的样子,他就受不了,“捞几个人,救几个人,给家属一个安慰”。
李春丽是救捞队中唯一的女队员,加入救捞队4年,负责拍照、登记、装备工具管理、与家属沟通等工作。李春丽自称没有做什么,婉拒了澎湃新闻的采访。赵喜昌透露说,李春丽有一儿一女,在惠州打零工,因儿子反对她接触尸体,故她一直拒绝媒体采访。
要坚持打捞,除了对抗身体上的疲劳,还得克服外人的不理解。
最初四年,赵喜昌没有对外公开救捞是免费的,为此没少遭人非议。“挣死人钱”、“和尸体打交道”,这些误解导致外人不愿意和救捞队成员接触,连握手都会被婉言拒绝。
在打捞现场,家属往往情绪激动,有时指着打捞人员骂,甚至会动手。虽遭指责,赵喜昌理解家属,“亲人掉到水里,那种争分夺秒心情,就是一分钟也觉得长”。
自2012年开始,救捞队的故事不断被报道,广受称赞,赵喜昌也获评2012年度“感动广东”十大人物。赵喜昌表示,大家知道真相后,慢慢接纳了救捞队,只是有时遗体没打捞上来,家属不让走,甚至下跪,他们只好再三解释。
常有人问赵喜昌,“还能坚持多久?”他会这样回答,“还能做多久,我也不能保证。如果下不了水,我还可以做一些宣讲的工作。”
通过长年的救捞经验,救捞队总结出一套防溺水的理论宣传知识,会在水边实地宣讲。2014年5月,由企业家出资,赵喜昌参与拍摄制作了2万多张防溺水宣传教育片DVD,免费发放到全市中小学。去年,为预防学生溺水,救捞队参与了惠州市心连心公益协会主办的全省百场巡回宣讲活动。
【对话】
澎湃新闻:怎么想到成立救捞队?
赵喜昌:2008年8月10日下午,我和我女婿、泳友李林在惠州东江游泳,看两个小孩溺水,其中一个小孩被我女婿和一个姓张的钓鱼爱好者救起,我和几个游泳的在水中找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有找到另一个小孩。当时,这个小孩的爸妈在岸上哭得死去活来,现场群众让民警找专业打捞的打捞,之后民警找了一艘渔船。船家起初不愿意打捞,在水面上久久未动,经民警协商,船家利用渔网捞到小孩,但因小孩父母没有支付费用,不愿意靠岸,也不愿意把小孩捞上船,就露了一点小孩的头部在水面。
澎湃新闻:当时,船家索要多少钱?
赵喜昌:不记得具体多少钱,(当年的话)至少也得五六七千。
澎湃新闻:你们被触动了?
赵喜昌:是的。我和李林就想,为什么不能建立一个志愿者救捞队呢?第二天,我们就去惠州志愿者联合会注册了。
澎湃新闻:救捞队有多少人?
赵喜昌:最初,只有我和李林两人,现在有7人,其中5名正式队员,2名预备队员。
澎湃新闻:还有“预备队员”?
赵喜昌:过去,有好几个来了又走,有的是家里反对;有的是和工作时间有冲突;有的来了几趟,不知什么原因,不来了。有一人到水边被毒蚂蚁咬,过敏性休克,就退出了。这不利于队伍的建设,就设置了“预备队员”,要经过半年的考核期,才能成为正式队员。
澎湃新闻:救捞是完全免费吗?
赵喜昌:是的。都是免费的,事后家属给红包,我们也不会收。
澎湃新闻:那你们的经费怎么解决呢?
赵喜昌:我们属于惠州市心连心公益协会的志愿者救捞队,有爱心人士捐赠。2015年开始,协会给我们适当补贴。(注:潜水员每月补贴1800元,救生员每月补贴1200元的)
澎湃新闻:做这个辛苦吗?
赵喜昌:受伤是常有的事,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夏天经常晒脱皮。7月29日晚11点,我接到电话去救捞,7月30日早上5点才回家,打捞时我头部还撞到水底的石头和树杈,人还没捞到。
澎湃新闻:你们做这事,有被误解吗?
赵喜昌:有的。尤其是救捞头几年,有时背着装备一到现场,有些家属以为我是专门捞尸,指着头骂:“怎么才来呢?”“合着不是你家死人一点不急?”甚至还有人抓着我衣领,准备抡拳头。
澎湃新闻:靠什么坚持下来的呢?
赵喜昌:委屈归委屈,但不能因为这样就不救人。站在家属的角度,我觉得他们的行为不过分,亲人掉到水里,谁不着急啊。
澎湃新闻:现在情况好转了吗?
赵喜昌:现在好多了。开始四年,我没有公开说是免费救捞,有人知道了觉得这是做好事,不知道的就说是在挣尸体钱,连握手都会被婉言拒绝。
澎湃新闻:你打算还做多久?
赵喜昌:我今年64岁了,还能做多久,我也不能保证。现在,身体差了,伤到腰就可能要躺上好几天。但只要能动,我会去现场指导救捞工作,或拿着大喇叭到江边提醒游泳的。
澎湃新闻:除了救捞,你们还做别的吗?
赵喜昌:十年的救捞经验,我们总结出一套防溺水的理论宣传知识,经常在水边、江边、湖边、水库等地进行实地防溺水宣讲。我们制作过防溺水宣传教育片的DVD,免费发放给全市中小学,也参与过百场巡回宣讲活动,效果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