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来常熟访古 寄情曾赵园
出翁同龢故居过马路,不远处有条胡同,沿着胡同步行十来分钟,至一条小河边右拐,就到了曾赵园。曾赵园由相互毗邻的虚廓园、水吾园所构成,两园前身为明万历监察御史钱岱所筑“小辋川”的旧址。 说到“辋川”之名,还得从唐朝大诗人和大画家王维说起。王维晚年退隐西安蓝田辋川时,在清源寺里作了一幅长画卷《辋川图》,后被日本圣福寺收藏(据载为唐代他人摹本)。
园中石刻那是一幅树林掩映,亭台楼榭,云水桥肆、舟楫过往的旖旎的田园风光图,不仅描绘了唐时达官贵人、风流雅士的聚会之所的胜景,也是对后世园林建筑产生重要影响的绝世佳作。王维的作品被称为“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后世皆以“小”字谦称对辋川意境的向往。据我所知,自称“小辋川”的绝不止在常熟有,如淮安就有个小辋川园,杭州的南屏别墅也被人称为“小辋川”,辋川是一千多年来文人寻求悠悠然超尘绝俗意境的代名词,听上去似乎就有股仙气。
钱岱是明代隆庆年间进士,四十四岁时辞官后回乡怡养,声色自娱。钱岱太会享受,好年轻就退休了,今天这个年龄是被称为青年文学家之类的。自建小辋川后,他于园内置备私家昆班,每每与贵胄名流在园内雅集,家班中训练有素的伶人便于水榭花亭之内,衣袂轻扬,丝竹悦耳,奢华而风雅,真乃文人士人的富贵逸乐之境,不知是否能与现代许多官员云集的娱乐会所一竞高下?据说明万历时期,江南仕族蓄养家班是一种时髦,昆曲就是在这风雅无边的氛围中后终成为国之精粹的,若果真如此,那咿咿呀呀的国粹竟是亡国之音了。
草木茵茵这也是,在那个皇帝都昏庸到几十年不上朝,满是奸佞当道、太监弄权的年代,是会有许多知识分子在朝捞足钱后衣锦还乡,悠游林下的(放在今天就攒足了钱跑美国去),你朱家的天下,皇帝不急,太监更不急,关我何事?当然也有愚忠者,如袁崇焕者,最后落得个千刀万剐还给围观的不知真相者吐口水的下场。本来嘛,百姓只求活下去,姓朱的还是姓爱新觉罗的当道都无所谓,至于你朱家倒下我出不出手要看你对我好不好。这一历史,于今似乎也没什么借鉴意义了。
进入清朝后,小辋川东边被清同治光绪间刑部郎中曾之撰营为家园,取名虚廓居;西边在清同治光绪间,被曾国藩的重要幕僚赵烈文购得,门额静圃,又称水吾园。时值秋日,满眼败荷,想夏日之际定是拍摄荷花的好去处。两园景物俱佳,以下图片可以作证。学生告诉我说,园林之前被常熟师范占为校园,1995年常熟市政府按历史原貌修葺一新,合并曾园和赵园为曾赵园对外开放。
亭榭园内佳木繁荫、水平如镜,回廊曲桥、花厅石舫,尽具城市山林之妙。可惜周围新建筑太高,盖楼时规划设计院不知干嘛去了,原来景点环池而筑,借景虞山的景观线有所破坏,多少是个缺憾。据《虞阳说苑·梦笔》记载,“小辋川”园林初建时山满楼台,“为通邑台楼之冠。”今天,一个幕僚遗留下的赵园依然是常熟的“通邑之冠”,太傅翁同龢故居?那是太相形见拙了。
赵园和曾园各出了一位值得一说的人物:赵烈文和曾朴。这赵烈文虽然屡试不第,但对时局判断屡有过人之处甚至惊人之处,是一代名臣曾国藩十分倚重的幕府。同治六年六月二十日(1867年7月21日),他与曾国藩长谈,对清廷的看法是“异日之祸必先根本颠仆,而后方州无主,人自为政,殆不出五十年矣。”预测天朝五十年内垮台,曾国藩当时虽不同意这种判断,也没像毛时代许多官僚那样将这个的幕僚卖掉。
风景结果历史发展的轨迹被赵烈文不幸而言中,此后帝国维持了四十四个年头,天下大乱,军阀混战。对世事判断精准如此,非洋洋洒洒道德文章所能望其项背。至于曾之撰的儿子曾朴,自称“东亚病夫”,1891年19岁时中举,也是一个非常了得的人物。但他不喜欢封建科举制度,对那些孜孜攻读八股文章钻营功名利禄的文士表示鄙夷。后来走向社会,写过一部谴责小说《孽海花》,他同时也是一位翻译家。大家有所不知的是,他还是个关心国运的仁人志士,曾积极参与变法筹措活动,与维新派的谭嗣同、林旭、杨深秀等人过从甚密。戊戌事败,因回乡办理父亲墓葬之事不在京,未受牵连。如果不是老父在一个合适的时机给他一个丁忧之变,也许菜市口出的是戊戌七君子了。
(文章来源于:新浪博客 再 度 夕 阳 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