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 | 日本前首相鸠山由纪夫：梦想是经济特区第一关键词
聊起经济特区，日本前首相鸠山由纪夫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中国经济特区的建设，开启了充满激情和梦想的年代……”
73岁的鸠山由纪夫，现在的身份是东亚共同体研究所理事长。他致力于中日友好事业，目前在多所中国大学担任名誉教授。仅在去年底、今年初，他就先后两次走进深圳。而珠江口西岸的珠海，也给他留下了许多美好回忆。
鸠山由纪夫在多所中国大学担任名誉教授。
“梦想是中国经济特区的第一关键词。”日前，鸠山由纪夫接受南方日报、南方+客户端独家专访时表示，中国改革开放之初，深圳等经济特区在经济领域先行先试，为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的建立破冰、探路；今天，它们有了新使命，先行先试的范围更大，涉及改革发展的方方面面，是全方位、多领域的，这必将书写新的篇章。
特区感受
“深圳速度”成中国改革开放代名词
南方日报、南方+客户端： 听说您到过深圳和珠海很多次。
鸠山由纪夫： 是的。我最近两次到深圳分别是在去年11月和今年1月，对深圳飞速前进的步伐印象深刻。深圳是一座非常年轻的城市，有许多年轻人齐聚于此，追逐梦想。我曾到深圳一家生产无人机的公司参观。它的历史虽不长，却拥有世界一流的技术，推出的多款产品在全球受到热捧。对此，我很佩服。
在中国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中，深圳始终占有重要地位，也是中国经济特区中发展得最快的城市。今天，“深圳速度”已经成为中国改革开放的代名词。
我同样去过多次珠海，既走访过格力、长隆等企业，也曾走进大型水面飞行器的生产车间，还参观过临近竣工的港珠澳大桥。它犹如一条巨龙蜿蜒盘绕在海面上，连接着香港、澳门与广东，是粤港澳大湾区的重要支撑。在珠海，人、技术、自然相处得非常融洽。
鸠山由纪夫在“AI新智元,领创云未来”2017南沙•大湾区人工智能峰会上发言。
南方日报、南方+客户端： 中国经济特区实现快速发展，您认为主要靠的是什么？
鸠山由纪夫： 对于这个话题，相信经济学家会用“外资”“劳动力”等关键词来回答。我不是经济学家。在我看来，梦想是中国经济特区的第一关键词。
40年来，中国经济特区开启了充满激情和梦想的年代。我在深圳看到，来自五湖四海的年轻人醉心于科技研发事业。这种热情和劲头在日本也曾出现过。无数人为实现梦想而埋头工作，政府部门又总能及时总结推广经验，这些都是经济特区实现繁荣的重要原因。
我注意到，中国首批经济特区的发展各有特色。其中，深圳是人工智能、无人机等新技术新产业的聚集地，创新活力强，引领整个中国甚至是世界的社会经济变革。珠海则背靠澳门，城市公园众多，环境优美，是宜居之城。无论年轻人还是年长者，都可以在珠海找到幸福感。这两个经济特区都从实际出发，依托自身的资源禀赋，因地制宜实现了发展。
南方日报、南方+客户端： 如何看待经济特区在中国改革开放中的角色和作用？
鸠山由纪夫： 中国的路径是，首先在几个特定的区域实行特殊政策和灵活措施，吸引资金、技术、人才等要素，在短时期内实现经济特区的快速崛起；而后，利用扩散效应带动经济特区周边甚至是全国性的变革。在中国这样一个大国，探索实践经济特区模式，是合理且行之有效的。
今天，经济特区已经取得历史性的成就，成为中国与国际社会互动的窗口。经济特区扮演着“试验田”“突破口”的角色，其经验做法推广到了整个国家，推动改革开放向中国内地纵深发展。
世界意义
中国为全世界树立了典范
南方日报、南方+客户端： 我们了解到，日本近年来也在建设国家战略特区。今年5月，日本国会参议院还表决通过了《国家战略特区法》修正案。
鸠山由纪夫： 日本国会参议院表决通过的《国家战略特区法》修正案，专门写到“设立特区以运用人工智能、自动驾驶等技术，构建‘超级城市’构想”。日本政府此举旨在使用最新信息通信技术，解决城市建设和经济的可持续发展问题。据日本内阁统计，全日本有54个地方自治体已经表达了设立特区建设“超级城市”的意愿。待选定工作完成后，详细的规划制定和实施预计会在2022年以后进行。
国家战略特区是日本经济增长战略的重要一环。日本政府期待以此集中推进经济和社会的结构性改革，通过税制改革、放宽机制等政策手段，打破医疗、教育、农业、国际观光、国际商业和就业市场等领域的机制限制，使日本成为世界上最容易进行商业活动的国家，以吸引更多国内外人才、技术和投资。
日本特区不同于中国经济特区的做法之一，是在指定的行业放宽管制。本意是想强化特区优势产业的竞争力，并最终将特区的政策推广到全国，成为日本全国性放宽管制改革的突破口。不过，在实际执行中，日本只是对拥有特定权利的企业进行了力度不大的规制改革，成效有限。
南方日报、南方+客户端： 如今，不少国家都建立了经济特区。中国经济特区40年的实践探索，可提供什么经验？
鸠山由纪夫： 对世界各国经济特区而言，梦想都是一个关键词。为了梦想而奋斗，整个社会、国家才能迎来真正的改变。在这方面，中国为全世界树立了典范。
伴随着中国的快速发展，世界各国，尤其是发展中国家越来越关注和重视经济特区这一发展模式。近年来，亚洲和非洲的一些国家以中国为样板，设立一系列经济特区和产业园区。同时，中国在经济特区建设方面也在为世界多国提供帮助。而且，一些中国民营企业亦参与其中。这合乎各方的意愿。
实践证明，经济特区作为政策工具，如果应用得当，可以成为促进一国工业化和经济转型的有效手段。需要注意的是，每个国家的经济发展程度不同，行政系统不同，政治背景和文化传统也千差万别。因此，其他国家在以中国经济特区作为教科书时，应当因时因地制宜。
鸠山由纪夫参加2019从都国际论坛。
未来发展
特区应持续为年轻人搭建好舞台
南方日报、南方+客户端： 建立东亚共同体是您一直以来的主张。
鸠山由纪夫： 东亚共同体主张的内涵丰富，涵盖经贸、教育、文化、环境保护、能源、医疗等多个领域。其中，建立互信的经济共同体，是推动形成东亚共同体的基础。在世界经济复苏前景不明朗的当下，这一命题变得更加迫切。
在东亚经济共同体内，我期待深圳等经济特区能够起到示范引领作用。它们有条件成为整个地区新技术新产业发展的动力源。实现这一愿景的基础是，经济特区应持续为年轻人搭建展示激情和梦想的舞台。
另外，在深化拓展中国与东亚其他国家的交往合作，以及通过合理解决各类问题以增进东亚各国的互信方面，深圳等经济特区未来也可以扮演更加重要的角色。
南方日报、南方+客户端： 展望未来，经济特区怎样才能实现更好的发展？
鸠山由纪夫： 深圳有条件发展成为世界上最先进的地区；要完成这项使命，应当继续主动面向世界敞开胸怀，努力在全球范围吸纳各种发展要素与资源，在科技创新领域扮演引领者的角色。期待新的智慧能够不断在经济特区涌现，这将有助于中国实现既发展自己又造福世界的愿望。
鸠山由纪夫在2018从都国际论坛上发言。
南方日报、南方+客户端： 中国提出加快形成以国内大循环为主体、国内国际双循环相互促进的新发展格局。对此，您如何解读？
鸠山由纪夫： 我一直认为，经济增长不是目的，而只是一种手段。畅通国内大循环，有助于进一步提高中国人民生活水平，仅这一点就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
如今，中国不单是“世界工厂”，也是众多商品的最大消费国。中国有约14亿人口，其中4亿多人属于中等收入群体，拥有超大规模的内需市场优势，提升消费需求品质、扩大消费需求市场、提高消费能力的潜力都很大。中国可以通过制度创新和改革，进一步释放超大市场规模的潜力。相信，这不仅仅是中国扩大内需基本战略基点的体现，也将对整个世界经济复苏带来益处。
此外，吸引外资、发展外贸，持续强化与海外市场的联络，对中国也是必要的。全球市场对中国产品仍有巨大的需求。个别国家试图人为地切断全球产业链供应链，甚至鼓噪“脱钩”“转移”，这种单方面且带有政治色彩的图谋逆时代潮流而动，亦违背经济规律，既不应该，也不现实。
来源 | 南方+客户端
记者 | 龚春辉 胡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