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到一切:董启章的宇宙大爆炸
让我们来回望24岁的董启章。那是1991年,这位今年香港书展的“年度作家”,在当时刚刚当了两年中学教师,正在港大比较文学系念硕士,关于普鲁斯特的论文尚在酝酿中。一切都不确定。一段茫然的时期,但也是阅读和写作的好时光。1991年12月,他写出了人生中第一个短篇小说《西西利亚》,次年六月发表于《素叶文学》杂志。随后,因为一次偶然的机缘,其时正在港大任教的也斯先生读到了董启章的文章,便鼓励他将作品投到关梦南先生所编的《星岛日报》“文艺气象”版。一切就是这样开始的。
文学宇宙初露端倪
若带着一些后见之明回头重看董启章的早期作品,比如这本《名字的玫瑰》(1992年初版、2014年6月联经再版),你会发现:虽然这些短篇作品在体量、复杂性或成熟度方面无法媲美2005年后创作的“自然史三部曲”,但董启章文学宇宙中的那些母题——— 人与物、人与世界的关系、身份与扮演、创造与命名、真实与虚构、默想与行动、性别的模糊性等——— 皆已初露端倪。
在处女作《西西利亚》中,一位百货公司会计对公司里有意于他的女同事安琪利亚无动于衷,却爱上了服装店里的一个塑胶模特儿,每日下班后从对面咖啡店窥看,并给模特儿写信。而“她竟然回信了,她的名字是西西利亚”。信是服装店的女店员回的,为了会计的幻想,她“不能自已地跟他一起织造西西利亚的故事”。一个人爱上了物,另一个人又扮演了物,《西西利亚》就这样在虚实之间展开。这不啻十四年后《天工开物·栩栩如真》里“人物世界”的雏形:在“人物世界”中,每一个人都被自身物的特征所定义与规制,每个人都有其“物性”。
“根据旧约创世纪,神以命名创造了天地。无论我们相信世界是神创造的与否,这里道出了一个真理:在名字之前,世界并不存在;在世界之前,也没有名字。”《名字的玫瑰》可能是董启章对于命名的执迷之始。《在碑石与名字之间》中说得更明确:“在碑石与名字之间,存在着的是故事。”而董启章2014年的新作《美德》将这创造与命名间的对位关系生衍到了极致:在仅四万余字的篇幅里,密集地出现了近100个人物,其中有些人仅有一个名字而已;但有了这些名字,故事就仿佛会随之而来,一如创世纪,这是董启章文学宇宙的创造法则。
1 2 3 4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