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剧院,一座城

14.07.2014  12:02

  编者按

  “建筑是凝固的音乐,音乐是流动的建筑”。剧院将二者完美融合。

  现在全国各地拔地而起的大剧院,已经不止是单纯的文化概念,而是投射出更多的经济意义与社会意义;都市的人们也不仅仅满足于一座地标建筑的崛起,他们更期待随之而来的生活的改变。投资巨大建成的大剧院,如何使其既作为一地的建筑地标,又能担当起文化地标的作用,成为建设者、运营者和管理者三方待解的命题。

  日前,人民日报记者走访了运营四年的广州大剧院,以这家充满活力的年轻剧院为样本,探索剧院将城市公共空间和市民精神享受相连、使人文情怀与经济发展相依的“奥秘”,并于7月10日以“艺文观察”在该报刊出《小小指挥棒如何征服人心:一座剧院,一座城》一文。本报今日全文转载,以飨读者。

  一座剧院之所以闻名遐迩,不仅因为其独特的结构特征,更因为它附着的无法忽视的象征意义和精神气质。

  两块巨大的“砾石”,静卧在珠江之滨,与昵称“小蛮腰”的广州塔遥遥相望。即使置身鳞次栉比的钢筋丛林,它也依然卓尔不群。现代而不强势,庞大却不硬朗,它的生命力,总是伴随夜幕的垂落生长、蔓延。那些碎银般的光影,透过数以千计的玻璃幕墙,洒在地面、水面和人们的面庞,影影绰绰,婉约沉静。如果视珠江为这座城的基因,这片风景则堪比城市鲜活无比的心跳。一大一小两块“砾石”折射的,就是今日广州的精神气质。

  12年前,首位普利兹奖女设计师扎哈·哈迪德以“圆润双砾”的设计方案,冲出奥地利蓝天组、美国库哈斯等世界顶尖建筑师事务所的合围。人们未曾预料,扎哈要在这里建构的,不是一个沉稳的剧场,而是一个充满生命质感的艺术品。

  拾阶而上,一个拒绝常规的世界扑面而来。倾斜的阶梯、白色的墙面,简洁通透。走进剧院的“心脏”——歌剧厅,这里几乎没有一条直线,4000多盏灯光,点缀在高低起伏的平面上,任光影沿圆润的线条流淌。抬头仰望,剧场上方竟没有音乐厅、歌剧院的常规配置——反音板。这是建筑大师扎哈与声学大师马歇尔天马行空的创造。充满未来感的歌剧厅处处隐藏数字的玄妙:1.6,歌剧厅满场时的混响时间为1.6秒,是兼得清晰与优美的“黄金值”;3,座椅之间横向距离3公分,保持了观众舒适度,也确保表演者从舞台看到的观众席不会过于松散;32,歌剧厅楼座的最远视距在32米以内,推倒了区域分布带来观赏效果的藩篱。2011年,英国阿库·汉姆舞蹈团《上升之路》在这里进行中国首演。消息一出,海内外媒体蜂拥而至,英国《卫报》甚至用“低调的伟大”评价这座新生的剧院。

  “要想知道一座城市的文明程度,看看它的剧院就知道了。”这是美国纽约大都会歌剧院第一任总监列奥波德·达姆罗什的看法。在今日中国,各地拔地而起的大剧院,已经不止是单纯的文化概念,而是投射出更多的经济意义与社会意义。人们也不仅仅满足于一座地标建筑的崛起,他们更期待随之而来的生活的改变。

  我的疑问是:一座剧院能改变一座城市的性格吗?

  据说二战结束后,奥地利人的头号大事便是在废墟中重建国家歌剧院。历经9年,一场空前豪华的贝多芬歌剧《费德里奥》宣告了剧院的重生,它同时成为一个民族的声音。那个时刻,音乐被赋予重大的精神使命,它承载着民族最深的骄傲和独立。

  对于今天的中国来说,剧院同样承载着一种深深的期许。它昭示着一个古老文明大国在文化演进上的勃勃生机,一幅全球化语境下现代文明中的海纳百川。剧院,首先不应成为一个沉默的盒子。有关广州大剧院,我看到这样一组数据:2011年,演出320余场次,国际A类演出占到60%以上,观众30余万人次;2012年,演出、展览、讲座416场次,国际A类演出占到60%以上;2013年,演出、展览、讲座400场次,国际A类演出达到67%。广州市文广新局副局长徐彬告诉我,诞生这些数字的前提是政府和企业的完美合作,依照2010年广州市政府和中国对外文化集团签署的合同,政府和经营者各归其位、各尽其职、互不越界,共同为社会提供文化服务。

  以“剧院”为名聚拢在一起的人们,更是一幅活泼泼的都市景观。他们目睹了这里从一个村庄变成一个剧场,见证了一个空白的空间被慢慢装点得流光溢彩,一个美丽的梦想跨越时空在剧场里重生。“砾石”首先改变了他们,他们又改变了更多的人。

  梁丽珍,过去经营一家公关公司,现在为艺术工作,她说这是一项比财富增长更有成就感的事业。而在她的同事中,有的曾是知名媒体人,有的曾是大型企业的经理。他们对剧院每一个角落的故事都如数家珍。其中之一是关于知名品牌“香奈儿”与剧院“黑匣子”剧场。经过20个小时的长途跋涉,他们终于将总长13米、重达700公斤的毕加索原作《蓝色列车》,从伦敦维多利亚与阿尔伯特博物馆“搬”到了“黑匣子”剧场。尽管冒着极大的风险,但香奈儿的艺术总监仍坚持如此,因为这是该展览首次从美术馆走进剧场,无疑具有某种面向未来的象征意味。还有台北人张显静,来广州的3年也是与家人分隔两地的3年。我问,为什么留在广州?她说,因为这里充满各种可能和希望,而且越来越好。

  在为庆祝广州大剧院4周岁的波士顿交响乐团音乐会上,我还见到了一位特别的观众。4年前,这里还是一片工地,这位英国《金融时报》驻香港的记者便慕名而来。他顶着安全帽走遍了剧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剧院开幕时,他为《金融时报》撰文:众多声名鹊起并蜚声国际的城市群正遵循着一种崭新的模式:先建造摩天巨楼,紧接着是文化性地标。一座歌剧院,她的横空出世,预示着这种模式的最终确立,而很显然,广州已经成为这一模式的又一载体。但问题是,城市本身将何去何从?广州大剧院的诞生,推动着这座城市向着某个确定的方向发展。

  在广州,数千载的岭南文化赓续绵延,本地文化与港澳台文化、欧美文化融合互生。这里是创业者的沃土,流行文化的圣地,却曾背负“文化沙漠”的阴影。你也许听说过:有一年《天鹅湖》造访,因为舞台太小,78位“天鹅”被迫减少到30余位;2008年,百老汇音乐剧《》因没有合适场地,无奈选择在体育馆上演。你也许还想不到:两年前,歌剧《蝴蝶夫人》在广州大剧院首演,从落幕时算起,全场响起长达30分钟的掌声;2个月前,波士顿交响乐团演出落幕,观众长达4轮的热烈掌声让指挥家夏尔·迪图瓦几乎要在舞台上跳起来;就在一周前,他们又携手英国科文特花园皇家歌剧院复排歌剧《卡门》,精彩的演绎令粤港澳三地歌剧迷沉迷不已、流连忘返。还有,祖宾·梅塔、丹尼尔·欧伦、洛林·马泽尔、马友友……100多位世界一流的艺术家,都不约而同将目光投向这里。

  以色列总统西蒙·佩雷斯曾感慨:一支小小的指挥棒比枪炮更能征服人心。刚满4周岁的广州大剧院被全美发行量最大的报纸《今日美国》评选为“世界十佳歌剧院”。作为亚洲唯一一家,与纽约大都会歌剧院、巴黎歌剧院等并列。这或许不是一个孤立事件,它毫无疑问地表征了中国文化国际地位的上升。

  一座剧院能改变一座城市的性格吗?

  广州大剧院常务副总经理张利和广州市文广新局副局长徐彬看到,作为“中演院线”的旗舰,广州大剧院的辐射效益正蔓延开来,因为“它为整个珠三角地区的演出业态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变化和活力”。

  中国对外文化集团公司董事长张宇则坚信:“从世界范围来看,一个歌剧院往往会成为一个著名城市的文化标杆和骄傲。就像提起纽约总会想起纽约大都会歌剧院,提起巴黎总也忘不了巴黎歌剧院,提起悉尼无法忽略悉尼歌剧院一样,广州大剧院正在成为这样一个一座剧院与一座城乃至整个世界的美妙链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