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市公司退市，狼又来了？

　　新的上市公司退市制度11月16日正式实施，这个被称为史上最严的“退市制度”会真的终结中国股市千年不死的“僵尸”神话，还是又一次“狼来了”？各界对此既充满了期待，也充满了疑虑。

　　实事求是而言，上市公司退市制度是中国资本市场实施的最失败的制度(没有之一)。早在1994年，中国第一部《公司法》就规定了退市制度，在上市公司出现财务造假等欺诈行为，或者其连续三年亏损的情况下，应当终止上市。但是，中国资本市场的一大国情是，上市等于圈钱，所以导致指标奇缺，一些上市公司在连续亏损甚至公司已经没有任何经营陷入“僵尸”状态的情况下，“壳资源”却奇货可居。在人人为保“壳”而博弈的情况下，所谓“退市制度”不过是名副其实的“稻草人”，时间长了，甚至连微弱的恫吓作用都不存在。

　　中国资本市场成立以来，欺诈、违法、公司连续亏损不断，但直到2001年，中国资本市场10周年的时候，才出现了第一家真正退市的上市公司PT水仙。其间，每一任证监会主席上任，几乎都要对上市公司退市制度进行改革，几乎都会出台新的退市制度，然而，退市制度都“退市”了好几个版本，证监会的主席都换了好几任，退市的上市公司却寥寥无几。根据媒体的统计，截至新的退市制度实施前，3000多家上市公司，总共只退市了78家，退市比例不到3%，和美国证券市场每年10%左右的退市比例相比，基本属于形同虚设。

　　上市公司退市机制作为证券市场机制设计的重要组成部分，通过淘汰劣质公司，施加外部压力，对上市公司提高绩效和完善公司治理具有极为显著的激励约束效应。退市制度在中国资本市场的失败，意味着在上市公司的外部治理机制上废掉了最重要的武功，没有退市的约束，上市公司无论是欺诈、造假，都可以随意为之，因为几乎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被判死刑，这无疑是对那些违法上市公司的鼓励。加之一股独大的股权结构决定了中国根本不存在对公司管理层造成压力的控制权的争夺，这是导致中国公司治理失灵的重要制度根源，也是投资者对中国资本市场信心尽失的根源。

　　基于此，这次退市制度改革，毫不夸张地说，是中国资本市场最后的救赎机会，对于这次退市制度改革，证监会也表示出杀出一条血路的决心。笔者同意外界对这次退市制度冠之以“史上最严”，因为制度本身的确已经很严厉了。不仅明确规定上市公司存在欺诈发行、重大信息披露违法两类违法行为，被证监会依法作出行政处罚决定，或者因涉嫌犯罪被证监会依法移送公安机关的，证券交易所应当暂停其股票上市交易，对于这类重大违法暂停上市公司，原则上交易所要一年内作出终止上市决定；而且规定，连续三年亏损直接强制退市。这些针对性无疑都很强，也是多年来退市制度功亏一篑的硬骨头。

　　长期以来，退市制度之所以让很多股民“心死”，是因为很多重大的违法公司该退市的，总是能通过很多办法逃避鬼门关。中国资本市场最不缺乏这样的“奇迹”和案例。被称为“创业板造假第一案”的万福生科，虚构利润让人叹为观止的南纺股份，还有早年臭名昭著的银广夏，居然都逃脱了“退市”的严厉惩罚，这是中国资本市场的耻辱，也是中国退市制度的耻辱。一个制度，无论词汇如何华丽，制度设计如何精巧，惩罚措施如何严厉，但如果根本不落实，那等于是一句笑话。所以，投资者期待的不是制度本身如何严厉，而是制度本身能否得到真正的实施。据笔者所知，在新的退市制度实施前，那些很可能被退市的上市公司已经在腾挪各种办法，和新的退市制度博弈，而过去一些炒作壳公司概念的，再次蠢蠢欲动，准备对新的退市制度进行新的羞辱，这些都让人对新的退市制度的前景无疑充满了忧虑。

　　中国资本市场20多年，不是没有制度，而是缺乏对制度起码的敬畏。如果一个制度无人执行，最终损害的是对制度的信仰，最终会让制度形同虚设，打击投资者的信心。一个不遵守游戏规则的市场，一个缺乏对规则信仰和敬畏的市场，注定是搞不好的。当然，对于一个长期以来不习惯遵守制度的民族而言，培养对制度的敬畏是个长期的过程，但如果没有开始，则永远不会培养对制度宗教般的虔诚。资本市场制度的尊严，需要殉葬品，需要牺牲者。笔者希望，在新的退市制度实施之后，很快就会有符合条件的退市企业被“斩立决”。只有“退市”这样的死刑被执行，才会对坏公司构成真正的威慑力。

　　中国股市从来不缺钱，投资者对中国资本市场绝望的关键是制度被凌辱被玩弄，从而使得股市成了一个没有任何规则的屠杀场。中国资本市场只有在退市制度等方面构筑起利益保护的制度之墙，才能真正改变圈钱市的本质，恢复投资者的信任和信心。笔者也希望证监会“出现一家、退市一家”的决心是真的。如果再上演“狼来了”，如果再次出现退市制度退市而不见上市公司退市的闹剧，那意味着，中国股民对资本市场的信心“彻底退市”的时刻也该到了。我想，没有任何一个人希望，中国股市的最后一滴血，是股民绝望诀别市场的眼泪。(作者系经济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