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营业员回忆邓小平：当年花10元买铅笔橡皮
9月3日，马桂宁站在当年为邓小平服务场景（文具展台）的照片前，这张照片被放在市百一店的办公区域。 澎湃新闻记者 罗昕 图
1992年2月18日，邓小平视察上海第一百货，劳模马桂宁为小平服务。
马桂宁于1997年出版的《马桂宁服务艺术》(文化课)
1992年2月18日，邓小平到了当时全国最大的百货商店上海市第一百货商店，花10块钱买了中华铅笔和橡皮。当时的售货员、全国劳模马桂宁对澎湃新闻回忆了当年的情景。
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上海人对马桂宁这个名字很熟悉。他是全国劳模、人大代表、“一看准”服务大师、更有在上海第一百货商店（以下简称“市百一店”）为邓小平服务的一段故事。如今，这位在柜台工作了三十四年的营业员已75岁高龄，依然精神抖擞、声音洪亮。七年前，马桂宁退休，但直到今日都常去市百一店转转。9月3日，上海下着大雨，马桂宁穿着一身标准的市百一店营业员工服——白衬衣、黑西裤、黑皮鞋出现在澎湃新闻记者面前，他笑着说：“我就是个普通营业员，永远都是。”
发生在柜台的故事
1992年，上海第一百货商店是当时全国最大的百货商店。那年2月18日下午，守着纺织品柜台的马桂宁忽被告知“有重要领导要来”，他想着之前也常有商务部或市领导来巡视，并没有十分在意。到了下午6点后，来他柜台的“顾客”越来越多。马桂宁一如往常地为这群顾客介绍货品。“他们对我的货一直说‘好、可以’，但就是不买。”顾客不买是正常的，马桂宁纳闷的是这群顾客不离开。等到了7点之后，“重要领导”来了，竟然是邓小平。“当时来了很多人，还有他的太太和女儿，怎么也有三四十人。”
说起见到了邓小平真人，马桂宁一下子激动起来。他对那一次经历的时间、顺序、细节都还记得清清楚楚。由于当时的柜台不到二十平方米，只有时任中共上海市委书记的吴邦国陪伴邓小平进入了柜台，其他人则将这个小柜台层层围住。吴邦国为邓小平介绍马桂宁，还开玩笑说，人称马桂宁是“财神爷”。马桂宁连忙向邓小平解释说，他常去各商店进行服务示范，只要示范之后这些商店的生意都会马上好起来，所以人们给他起了这么一个外号。邓小平听了频频点头。接着，马桂宁说起这方小柜台的营业情况，包括客流、销售量等。“但我感觉小平同志对这些反应不大。”马桂宁回忆起当时邓小平的神情，猜想邓小平对生意数字可能不敏感。
于是，马桂宁指着当时邓小平身上的中山装，找出了相同颜色、质地的布料。“我说，‘您这身料子在我这也有，您摸摸看’。”令马桂宁惊喜的是，邓小平一点架子也没有，摸了摸布料，“他很慈祥、很亲切。”随后，吴邦国说起马桂宁还利用业余时间写了不少文章、还出书。邓小平听了非常高兴，握住马桂宁的手连声说好，并与马桂宁合影。“你能明显感觉到，小平同志对知识、对文化是很喜欢的。”
接着，马桂宁被叫去在三楼临时搭建的文化用品柜台，向邓小平介绍了这些文化用品。邓小平给了马桂宁10元人民币，马桂宁就在邓小平女儿邓林的提示下拿了四封中华牌铅笔、四块橡皮。邓林还说，她父亲工作忙，几乎不亲自逛商场。
虽然邓小平购物的时间不长，但已令马桂宁印象深刻。“我们也没有为他的到来刻意封场。”后来，马桂宁听说邓小平离开商场时在一楼被一个孩子叫了“邓爷爷”，邓小平还亲了亲那个孩子。
在马桂宁看来，邓小平的到来给当时全国商业职工很大的鼓舞，“我们会感觉自己没有被忽视。”1992年时，市百一店只有5个楼面营业，经营品种只有两三万种，而现在新老楼连体，建筑面积达7万多平方米，供应商品超过几十万种。
一位不用尺子的布匠
人们说起马桂宁，必然会提到他的一个本领——“找他买布，不用尺子，用手一比就知要买多少。多了浪费，少了不够，一分一毫，一点不差”，人称“一看准”。马桂宁自1973年加入上海第一百货商店，从最初的纺织品柜台到2000年后的衬衣柜台，创立了一套“马派”服务艺术。“多年经验积累下来的。我一看身长、二看胸围、三看体型，要买多少就基本有数了。”
当年，为了让自己更专业，他还把业余时间花在各宾馆、酒店里。“我是去看人家婚礼的。”马桂宁笑着说，婚礼上人们穿的衣服往往是最考究的，“我边看边琢磨什么人穿什么好看，那么卖布料时就能为我的客人推荐了。”虽然只有高中文化，马桂宁还习惯总结每天的销售经验。回家的时候，他就把这些顾客心理、商品陈列技巧都写成文章。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马桂宁对布料、衣服、销售的把握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和所有营业员一样，马桂宁也会碰到刁钻的客人。一次，一位女客人到马桂宁的柜台，毫不客气地用手指一勾，冲着马桂宁就喊：“你给我过来。”柜台里其他营业员都面露不快，唯马桂宁依然心平气和地过去，耐心不减。买完东西后，那位客人竟不好意思地要马桂宁不要见怪。“她说她在家里也这样，要改。”也因为马桂宁服务好，他的回头客非常多。“我不是只想着做生意，所以我会说这个货好，那个货不好，顾客会感受到我的诚意。”
马桂宁感慨现在的商店环境已经改变了很多。“以前求大于供。现在物质丰富了，竞争激烈了，供大于求，消费者对商品和服务的要求都和以前不一样了。”2007年退休的马桂宁到现在还习惯不时去店里看看，穿着员工服，这样随时可以上手帮忙。“我说过我要坚定不移地为人民服务，服务到终身。现在还没终身，我当然要来。”
出于职业习惯，现在的马桂宁即便和家人逛商场，也会善意地给营业员提提意见。马桂宁也听说过“淘宝”，他笑言网购再好也不可能取代实体商店。“柜台的沟通和观感，是网店永远没法取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