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长专家座谈:政府要善做"减法"与"加法"
“政府要善做‘减法’与‘加法’,这是处理好政府与市场关系的关键所在。”在4日召开的省长与专家座谈会上,8名国内知名专家和企业家结合各自研究领域和专长,纷纷为广东如何处理好政府与市场的关系、全面深化改革建言献策。
重新界定政府权力边界
与会专家们认为,“让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是十八届三中全会《中共中央关于全面深化改革若干重大问题的决定》(以下简称《决定》)的历史性突破,不仅牵动经济体制改革,也将倒逼全面改革。而其中的关键与核心是如何处理好政府与市场的关系,这是全面深化改革的牛鼻子。“广东在这个时候专门召开省长与专家座谈会,很合时宜。”
改革开放的成功经验充分表明,市场经济对于中国的重要性是毋庸置疑的。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副院长巫永平说:“36年来,我们能取得这样的成功,就是依靠市场在发挥作用。”
“政府和市场不是天然对立的,两者各有体现其独特优势的空间,且可以结合起来。”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副秘书长范恒山表示,要处理好政府与市场的关系,前提是要理解和把握政府和市场关系的内涵和外延,这就涉及到两者边界的界定。
省工商联副主席、深圳研祥集团董事局主席兼总裁陈志列认为,市场的主体是企业,政府处理好与市场的关系,就是要处理好与企业的关系,特别是与龙头企业的关系。市场机制能解决的,政府就不要干预,当市场失灵或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时,就需要政府来解决。
巫永平表示,对于目前的中国政府而言,就需要做好“减法”与“加法”。他认为,第一,政府要把“野蛮”的市场力量,即那些没有法治道德约束的市场行为,如欠薪、缺乏诚信等,赶出市场。通过法律法治,加强监管,把市场监管体系建立起来。第二,要让权力撤出资源分配领域,要重新界定政府权力边界。第三,让健康正常的市场力量发挥主导作用。
巫永平说:“现在很多的说法都是一边倒,就是要约束政府行为。但我看来,只有两方面做好了,才能真正让健康正常的市场力量发挥主导作用。”
不能忽视社会的调节功能
在厘清了政府与市场关系后,接下来需要做的是如何建立一个积极有为的现代服务型政府?
对此,中共中央政策研究室经济局副局长白津夫提出建议,首先,增大简政放权的含金量,该管的要管,该放的权一定要放到底;其次,加快政府职能转变,加快从事前审批到事后监管,从微观干预到宏观调整,从分配资源向公平竞争发展,从创造财富的主体向创造环境的主体转变。
“现在更应该强调政府在宏观层面加强对市场监管和环境创造,特别是要发挥支持创新创业方面的作用。因为中国目前已经到了必须依靠创新驱动发展的地步。”白津夫强调说。
专家们同时指出,在处理好政府与市场关系的同时,不能忽略社会的重要作用。“我们通常提‘二分法’,实际上应该是‘三分法’,还包括社会。我们要统筹处理好政府、市场和社会三者之间的关系,因为政府失灵和市场失灵会同时发生,因此社会机制变得至关重要。”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产业经济部部长赵昌文称。
中国(海南)改革发展研究院院长迟福林亦持相同见解,他建议加大向社会放权的力度,形成维护公平竞争市场秩序的社会合力。
“当前,消费安全等问题频发,这不仅反映了政府市场监管职能的缺位,也反映了行业自律、行业规范的严重缺失。”迟福林认为,面对无数个市场主体,要形成公平竞争的市场秩序,既需要政府的有效监管,也需要充分发挥行业协会等社会组织在行业自律中的重要作用。这就需要推动现有行业协会的“政会分开”、去行政化,支持各个行业的民营企业在自愿的基础上联合建立各类行业协会,强化行业自律,以承接政府更大程度下放的行业管理职能。如何发展公益性的行业组织、社会组织,需要深入去研究。
■ 现场侧记
省领导提问引发专家激辩
政府该不该制订产业政策?
在新时期下界定政府与市场的关系,政府就要“少管一些不该管的事”。当前部分人所持观点是,政府制订规划扭曲了市场信号,导致了现在的产能过剩等情况。那么,政府是否应该制订产业政策、规划?在4日的会上,一位省领导抛出这个问题,引发了现场专家和参会者的热议。大家认为这个问题的确是当下政府必须要思考和讨论的问题。
范恒山认为,目前社会上确实有一种声音认为产业结构不优化、产能过剩是调控出来的。政府管理和调控很重要,问题不出在调控上,是出在规划是否科学上。事实上,一些区域规划由于充分体现了地方的比较优势,反而在解决产能过剩方面作出了贡献,同时又把国家的要求体现在地方的发展思路中。“所以这个问题不是规划政策的问题,而是规划政策科学不科学的问题。”
而巫永平认为,国家制订产业政策实际上就是国家权力在参与资源分配。“目前,政府还是倾向于依赖政策推动经济发展,手段包括项目、规划等。只要这个不改变,地方政府的发展模式就很难进行改变。”
财政部财政科学研究所副所长刘尚希则持另外一种观点,他说,产业政策的问题出在制定者对经济规律掌握的自以为是。在他看来,经济发展很难找到规律,所以要承认市场的不确定,承认风险。
■ 聚焦国企改革
国有资本配置要以公益性为重点
会上,数位专家与企业家还谈到了国企改革,他们认为,国企改革是全面深化改革中的重要内容之一。
迟福林对国企改革作了一番深刻的论述,他说,“积极发展混合所有制经济”是《决定》的一大亮点,它有利于放大国有资本功能,深化国企改革,也有利于各种所有制经济平等竞争、共同发展。
“完善国资监管体制改革,是加快政府转变职能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是理顺政府与市场关系的一个重要方面。”广东省广晟资产经营有限公司董事长朱伟认为,本轮国有企业深化改革,不再是政府机构“如何改进对国有企业的管理”,而是由“管企业”转变为“管资本”。即推动国有资产实现形式由实物形态的“企业”,转变为价值形态的资本,包括证券化的资本,这是当前深化国资国企改革的重点。
“我们首先要明确公益性国企的定位。”迟福林称,一般来说,国有资本可以划分为公益性和商业性两大类,也有专家提出还有介乎二者或二者兼有的国企,“我的看法是,新阶段要特别强调公益性国企的功能。”
迟福林建议以公益性为重点调整国有资本配置。例如,制定提高公益性国有资本比例的约束性指标,并制定严格的时间表,通过5年左右的努力,使一定比例的国有资本从竞争性领域退出,重点投入到教育、医疗、社会保障、基本住房保障等社会公益领域,以解决公共服务投入面临的资金短缺问题。
建言广东
迟福林:
应率先开放
服务业市场
迟福林说,当前中国正在进行经济转型,其中蕴藏着巨大机会,他建议广东充分发挥自身优势,好好把握这些机遇。
“中国正从投资主导型经济向消费主导型经济转变。”迟福林表示,13亿人的内需大市场既是我国的最大机遇,也是最大市场。经过36年的改革开放,全社会消费需求释放的大趋势正在形成,我国开始进入消费新时代。未来5—10年,我国经济增长的前景,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能否充分释放13亿人消费需求的巨大潜力,取决于能否有效实现从投资出口拉动向消费驱动的增长方式转变。“广东制造业很发达,广货在全国都很有市场,应当好好把握这个巨大机遇。”
迟福林还建议广东充分利用毗邻港澳的地缘优势,加大服务业的市场开放力度,推动经济全面转型。“我国进入消费新时代、人口城镇化的新时代,加快推进工业主导向服务业主导的转型是大趋势。”他说,当前,我国服务业供给不能满足社会需求,不是资本短缺形成的有效投资不足,而是服务业市场开放滞后导致的有效投资不足。适应社会需求结构变化,大力发展服务业,关键在于打破行政垄断与行政管制,激发社会资本的活力。“广东有能力、有条件率先取得突破。”
巫永平:
政府去做政府
应该做的事
巫永平表示,现在各地还是以政策的方式推动经济发展,一是靠项目,二是靠规划。只要这个不改变,地方政府主导型的增长模式就很难进行改变。
巫永平认为,广东现在经济发展面临的问题是产业转型升级,这不是广东特有的问题。经济要发展,就是要把对广东创新升级实际需要的、新的条件有效整合起来,让政府的组织要素真正地发挥作用,这是广东可以做的。其中,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建立一个完善的市场经济环境,政府去做政府应该做的事。
未来地方政府的竞争应该是看谁能够真正建立市场经济条件,而广东应加强市场环境、市场制度的建设,把市场需要的条件通过法制、制度建设起来。如果广东尽早一步,实践探索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政府到底能做什么、做得好什么,就能跳出政府主导型增长模式的怪圈,继续引领中国新一轮经济发展。
误区厘清
1.“市场决定”仅限于微观经济运行?
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指出:“紧紧围绕使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深化经济体制改革”。对于“市场在资源配置中起决定性作用”的适用范围,当前还存在不少认识误区,有一部分观点认为,“市场决定”仅限于微观经济运行,宏观层面还是需要由政府来调控指导。对此,迟福林在会上明确指出,“市场决定”的适用范围不仅包括微观经济运行层面,还包括宏观层面,适用于整个经济生活领域。他表示,如果把“市场决定”的适用范围仅限于微观经济运行层面,在实践中就会限制甚至否定经济生活中市场的决定性作用。
2.市场经济就是市场?
巫永平认为,市场经济本质是人类探索如何分配资源所找到的一种制度安排,政府与市场的关系是市场经济的一对基础关系,因此市场不等同于市场经济。在没有市场环境没有市场制度的情况下,强调自由交易就会出问题。“市场力量是匹好马,但是一匹野马,要驯服它。”
3.市场与政府是对立的关系?
刘尚希认为,现在有一种倾向,把政府与市场两者简单对立。他认为,政府与市场的关系是共同合作的关系,不能缺少、不能互相替代、不能把两者简单对立起来。“政府也好,市场也好,都不能保证百分之百正确。所以在学术上有市场失灵与政府失灵的情况,所以重要的是怎样将两者失灵降到最低程度。”
4.政府与市场的关系是恒定的?
白津夫认为,我国市场经济发展现阶段,既非“完全市场”,也不是完全政府控制,其边界在有些领域是清楚的,在有些领域却难以清楚界定,由此形成了较大的“模糊区域”。在这一区域,政府与市场相互交织、叠加影响,不断调整和优化政府与市场的边界。“因此政府与市场的关系界定也不是恒定的,是发展变化的。”
(编辑:刘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