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莞时光印记 谭屋往事

29.06.2014  13:16

谭屋往事

   东莞时间网讯 当莞城市桥社区的谭屋被人提及时,人们的目光聚焦在它那与众不同的外表上,聚焦在这名字背后的历史价值上;那些目光像是一道阳光,让这暗沉的房间重新被人看见。

  一百年来,每当太阳向西沉去,总会有片阳光如同忠实的信使,穿过那厚实的玻璃,在二楼木质地板上投下一个菱形的印记。

  一百年来,外面的世界早已翻过一页又一页,但这一印记却几乎没有改变,它如同一首歌谣被时间传颂:每次,它从楼梯口处上来,在地板上缓慢优雅地踱步,爬上八仙桌上的诗集,最后在书柜上一面铜镜的惊叹中,收敛起了所有的荣耀。跟着,整个房间,整座谭屋,就陷入夜的沉默。

  直到有一天,它的窗户紧紧关闭,红色的砖块彻底将它封闭,夕阳再也无法穿透玻璃照射进房间,那条穿行百年的轨迹消失于讶异与惋惜,消失于笔尖的缅怀。

  今天的阳光无法穿越谭屋,只在它那残破的外墙上爬曳,它也不会再为那些刻在墙壁里的往事,加上一些美好的暗示。

   下南洋·冲出破败命运

  当他从橡胶林里抬起头,他再一次提醒自己这是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这里也有他熟悉的语言,但那仅限于几个同乡之间。原住民讲的土话像是一场无休止的抱怨,而橡胶园的主人、他的老板——总在吹嘘自己的母语是世界上最美丽的语言,在他听来却像是嘴里时刻都含着一口痰。

  他来自另一个国度,老板也来自另一个国度,那要坐几天几夜的船,在老板家的明信片上,他知道那个国家有一座很高的塔,全部由钢铁造成,他猜想会有怎样大的妖怪,才需要这样的铁塔来镇压;他知道老板也来自一片水乡,那里河涌密布,小船载着人们在城市中穿行,那小船的船头夸张地上扬,就像老板经常在下午唱起的调子,充满了上扬的音符。

  他在家的时候也有一条小船,那是一条破烂到都不愿再去提及的小船,木板钉成的船身四处漏水,他只敢在小河涌里运东西时划上两下。当年结婚的时候,他也是用这只小船在河涌口接上新娘,把她载回了家里。和周围的人相比,他的婚礼简陋且隐秘,甚至不少亲戚都没能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在他破败的人生中,他就只能划着这样一艘破败的小船往来于一条淤泥堆积的小河涌里周而往复,但当那位一身红衣的新娘踏上他这艘小船时,他终于冲出破败的命运,驶向更广阔的河道。

  她带着首饰和嫁妆走进了他的家,这些闪耀的物件来自于她的娘家。她来自于一个地主家庭,富裕的生活让她的童年和少年都顺风顺水,不幸的命运从她走出闺房的那一刻到来,娶她的人都相继死于非命,一时间,她被看作是克夫之人,无人愿意和她接近。为了给她的下半生找个依靠,父亲找来了算命的先生,先生指点说要让她跟全村最穷的人结婚才能终此劫数。就这样,他这个穷小子,才能娶到这样一个富家女,尽管在那之前他们从未有过交集,但是在这桩婚姻之后,两个人的命运却都发生了改变。

  首饰和嫁妆换成了他的路费,在同乡人的介绍之下,他离开家乡,奔赴异国,走进了另一个世界。他从没见过这么大片的橡胶林,一眼望不到头,林子间还有供“汽车”(别人告诉他,那个会叫会跑的铁家伙叫汽车)走的路;他第一次见到老板,一个高鼻梁的法国人,面无表情地对他说着三个字,听了半天,他才听明白是“要听话。

  他是最听话的那一个,他的听话为他赢得了信任。从一个负责收胶的小工,到工头,他觉得没出太大的力,和在家里的辛苦相比,让法国人露出笑容并不难。他不用每天戴着草帽,挽起裤脚,在橡胶林里一株一株树地去割树皮,也不用再在工棚中,忍受蚊虫的叮咬。他有了一套专门的制服,甚至还有一双皮鞋,他总是擦得很亮,不让上面落下一点灰尘;在老板的房子旁边,他有了一间独立的小屋,睡在竹席上,他透过蚊帐望向床头那盏跳动的烛火:他的梦,他的青春似乎第一次跳动了起来。他想起家里的妻子,她还在那栋破旧的茅草屋中等着他,她的床头,也有这么一盏跳动的烛火,烛火里,他似乎能听到她在轻声呼唤。

  梦在烛火熄灭之时竟然成真。法国人离开的时候,把橡胶园的股份送给了他,他成了老板,还是一个不小的老板,他不用再去辛苦劳作,就有钱装进他的箱子里。他专门进了一趟城,之前他就跟老板进过一趟,他曾经惊讶于那些建筑,和他在自己国家看到过的完全不一样,那高高的拱门让楼宇一下子有了精神,像是一个个惊叹号排布在生活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