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代人的扶贫梦

12.11.2015  11:50
  2013年,我成为了一名的驻村干部。这么突然,因为我厌倦了枯燥的机关生活而一时冲动?这么不安,因为我不了解复杂的基层工作而不知所措?这么激动,因为从小向往的大海即将日夜与我相伴?那么向往,因为我心中藏着一个理想。就这样,我怀着一份忐忑不安、一份激动和一个理想来到了祖国大陆最南端——徐闻县和安镇佳平村。 

  8月的徐闻,瓦蓝的天空,悬着火球般的太阳,云彩好似被太阳烧化了,消失得无影无踪。那种让人无法躲避的酷热,不论走在烈日炎炎下的大路,或是已进入树木、房屋的阴影;不论是在早晨还是在傍晚,那暑日的热气总是伴随着我,缠绕着我,真让我受不了。宽阔的海滩涂上,一群人穿着与时节不符的长衣水裤,拎着竹篮,拿着沙凿,戴着斗笠,在礁石上敲打着,在海水里摸索着,在沙滩上挖掘着,仿佛炙热的天气对他们没有一丝影响,仿佛偶得的一个贝壳,一只海螺,一条沙虫能化作凉风带走炎热。当地人把他们叫做“采海佬”,只有最贫困的人才会从事这份劳作。 

  炎热的傍晚,村书记带着一个“采海佬”来到我的办公室,也许是来的太急切,还未换掉水裤,上楼时,被汗水浸透的水裤与皮肤摩擦发出的“咯、咯”声分外刺耳。小姑娘大约20岁,手、脸黝黑,脸颊微凹,看起来才刚刚褪掉稚气,高瘦的身材还没有焕发出她这种年龄应有的青春光彩。村书记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告诉我,她叫英子,是名孤儿,今年考上了湛江师范学院,为筹集学费整个暑假都在采海,目前还差点学费钱,能不能帮帮她。英子站在我的对面,不自然的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脸上泛着些许羞涩和自卑。许久,艰难的抬起头,用蚊子般细弱的声音对我说:“领导,学费只差1000多块了,如果天气好不下雨的话,开学前还能凑足。”生活竟然如此相似,眼前的这一幕,仿佛让我回到了13年前。一名在建筑工地打工的少年,同样瘦弱,同样黝黑,同样因贫困在自筹大学学费。当我父亲问他还差多少学费时,由于贫困而给他自尊心所带来的伤害,同样使他说话的声音如此细小卑微,他那么急切地渴望凑足学费,但胸腔里跳动着一颗敏感而羞怯的心……。收入并不是太宽裕的父母节衣缩食支付了我和同学的学费、生活费。大四那年,母亲甚至将自己的手机给了我同学,说是方便找工作。如今,我同学已是家庭幸福,事业有成。我妈也时常骄傲的对别人讲,她有两个儿子,都是她的骄傲……。收起思绪,我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掏出全部的500元,想了想,塞给了村书记,交代说:“你先拿着给英子应应急,我再想想办法。”连声道谢后,他们走出了我的办公室。 

  此时的我陷入了沉思,深刻体会到消除贫困,单单依靠个人,依靠政府财政,是远远不够的,一定要充分发挥社会力量参与。在越秀区驻徐闻工作组的指导下,我在微信中发布了英子考上大学无钱交学费的情况,并拜托网友们帮助扩散。没想到,很快社会热心人士林总伸来了橄榄枝,实地了解相关情况后慷慨解囊,同意以“一对一”钱直接到人的形式,全额支付学费和生活费,帮助她完成大学学业。当我问林总为什么愿意捐赠时,林总说:“其实我早就有这份心,只是找不到足以信任的渠道罢了,你我两家早已相识,我相信你,也相信你家的家风。” 我回答道:“现在也是你家的家风。”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郤,忽然而已。”三年扶贫工作转眼间到了收尾阶段,早几天回家,一向严肃且言语不多的父亲突然问起我,驻村快结束了,你对你自己的工作还满意吗?我跟父亲聊起,帮扶单位在村里搞垃圾清运、修路、治水、安装路灯、修广场、帮学校……;建商铺、成立合作社帮助村集体和村民增加收入……;英子现在快毕业了,正忙着找工作;村里现在专门有扶贫助学基金,再也不会有小孩读不起书了,您和我的理想基本在村里实现了。听到这里,父亲连声说:“好、好、好,我没有做好的事情你做好了,今晚和你喝点!”。 

  人生如戏,戏里的扶贫工作经常把轰轰烈烈的大型项目落地和记录贫困户的艰难生活当成卖点,翻来覆去绞尽脑汁地戳弄人的泪腺,可我却不是戏里的驻村干部,没有大型的产业转移项目,也没有美丽的村姑和故作矫情的离别。我平凡的驻村时光被反复的入户调查、枯燥的数据统计和孤独的思念家人所填满。所感受到的快乐也只是晨跑时清新的海风和洁净的路面,遇到村民们时微笑着的一声问好,孩子们第一次体验电教平台教学时的专注和安静,点亮路灯那一刻村里的欢呼雀跃,水浸点工程完工第一场暴雨后村民匆匆跑过来告诉我“张书记我家没有被水淹了,谢谢啦!”……一切都和戏里演的不一样,但是又比戏里真实而美好。

  不求闻达,只为一个未完的理想。不辱使命,也为不辜负村民的信任。我坚持着,并快乐着。一点善心,一点善行,对人和社会的影响都可能会超出你的想象。愿“扶贫工作”像一面镜子,将阳光反射到每个角落,愿“”若蒲公英的种子洒落每个人心里,吐芽、抽丝、茁壮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