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艳!中山版手绘《清明上河图》还原老商业印象

07.04.2016  10:39

  九曲河逝水流年图(部分)。邓振玲 绘

  公益纸料店。邓振玲 绘

  思豪大酒店。邓振玲 绘

  位于步行街的商业博物馆内展示的模拟老街,再现了传统的中山商业街原貌。

  游走在石岐老城区一带,街道两旁是一间间紧挨着的骑楼、一座座高耸的西式阁楼,有人说这里像澳门,有人说这里像广州上下九。离开主街进入小巷后,市井气息扑面而来,这里有一些上世纪的旧店铺,“王记草药”、“周记玉石坊”等招牌还清晰可见。沿着小道继续深入,仿佛穿越一般,刚才满眼还是民国时期的建筑,抬头已见岐江两岸现代中山的繁华。

  约翰·班维尔在《布拉格:一座城市的幽暗记忆》中写道:“你如何确定你看到的城市并非想象呢?驳杂的记忆如汹涌的潮水一次次袭来,令你震颤,而且失语。

  记忆是衔接过去与现实的桥梁,在每一个中山人的记忆中,总有那么几幕浓缩了中山近现代商业发展历程。这些“老商业”记忆要么见证了一个传统消费时代的终结,要么经历了中山人新的生活消费方式的开启。

  卖鸭街、猪仔街、染布巷……当过去的商业情景变成冰冷的街路名称,历史很容易迷失于钢筋水泥中。还好,我们身边还有很多老中山,用他们的记忆串起过去的点点滴滴,让如今的人们触摸到中山商业旧事的脉络。

  撰文:南方日报记者 邓泳秋 实习记者 伍杰 摄影:南方日报记者 王云 统筹:覃素玲

  老商业印象1.城南新墟 中山商业最早兴旺之地

  顺着长长的麻洲街极目远眺,各式各样的水果摊、音像室、衣衫店、裁缝店、补鞋档、手机店、凉茶店、快餐店鳞次栉比,人来车往的热闹场景在城区绝对难得一见。吆喝声刚落,还价声又起。精明的老板相中外来工这一庞大的消费群体,外来工们购买之前也在前后左右的比较中得到实惠。

  城南一带,由古至今,都是外来人口聚集而居之地。根据中山民俗文化学者李汉超多年走访研究证明,城南以外是中山商业最早兴起的地方。“古时候,城南是外来氏族在中山落脚的第一站,如今中山众多氏族祖先皆曾定居于此。由于人口日渐密集,周边居住的人们都会在此进行货物交易,慢慢地就形成了墟市,中山商业的雏形由此诞生。”李汉超介绍。

  根据《岐海商涛》一书记载:“昔日的香山与现在中山市区不同的是,城内不旺城外旺。”也认证了李汉超的说法。

  是时,城南门外摊档林立,摆卖各种日用品、小农具、小食档、甚至江湖卖艺买药、医卜星象,吆喝声讨价声此起彼伏,熙熙攘攘。多年以来,为了生计与发展,成千上万的外来人员及其亲属聚集在这里,现今其数量与南下、麻洲的常住居民不相上下。来自天南地北、五湖四海的外来人员,不知不觉中便将其演绎成一个承载一切喜怒哀乐、酸甜苦辣的生活大舞台,并延续至今。

  根据史料记载,中山人最为熟悉的沙岗墟也曾落户于城南。清光绪(1875—1908年),沙岗墟一度迁往十八乡(今渡头村),继又迁往城南麻州街、南洲街、码头街一带,俗称“新墟”。

  城南一带,还出过一些商界名人。如始于同治元年的福寿堂药店,捐建市人民医院的杨志云是南下人,香港“一哥鲍鱼”的鲍鱼大王杨贯一也是南下人。

  隔着一条岐关西路,恒信花园、维景湾等一座座靓丽新艳的楼盘拔地而起,相形之下,南下与麻洲则显得陈旧与臃肿。但换个角度来看,传统与现代,两种文明在同一时间、同一空间实现剧烈碰撞,历经商业变革的城南却一如既往地直面风云幻变。

  时值周末下午,初夏的太阳还不至于毒辣。随意走过南下的一条大街或一弄小巷,各地口音皆不绝于耳。小巷的一角,老人追着年幼孩子喂饭,女人们正蹲坐在自家门口拉着家常,小伙子在出租屋里听着流行歌曲,还有从几处院落里传来一阵阵麻将声音。这些来自不同地方的人们,如今也像昔日中山人的祖先一样,聚居于此,延续这片区域的商业繁华。

   老商业印象2.南洋骑楼 商住合一营造新消费环境

  作为土生土长的石岐人,邓振玲对老石岐城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大庙下、十八间、果栏街、鱼栏街……那些他小时候经常走过或时常出入的地方,自然就成为他画中的风景。

  在竹苑的一栋居民楼里,今年70多岁的邓振玲向记者展开一幅幅《九曲河逝水流年图》。那些温润的色彩,丰富的记忆,让光阴似乎瞬间倒流,回到了那个热闹的年代。

  画中,中山特有的岭南建筑——骑楼随处可见。过去,广府地区有一首童谣是这样唱道:“落雨大,水浸街。阿哥担柴上街卖,阿嫂出街着花鞋。”描述的正是当年的雨天,人们穿着花鞋、担着干柴出街,丝毫不怕雨水浸,原因就在于那一条条骑楼街。

  骑楼作为一种近现代商业建筑,曾经是中山的商业核心建筑。20世纪初,中山的骑楼开始大行其道,其特点是把门廓扩大串通成沿街廊道,廊道上面是骑楼,下面约4米的走廊,一边向街道敞开,另一边是利用柱廊空间,敞开铺面,陈列商品,行人可以沿走廊自由观看和选购商品,楼上一边住人或办公。

  从建筑设计上说,这种富有岭南特色建筑首先是为了适应亚热带多雨气候,以“商住合一”为前提条件下,将商铺、货仓、休闲区相结合,为顾客提供遮阳避雨功能,营造成一个全天候24小时商贸交易环境。

  李汉超认为,骑楼商业街是商业活动的产物、经世致用的结果,中山骑楼是同中国城市近代或同步发展起来的。骑楼建筑冲破了居家单门独户的束缚,将私人空间开放变成商人与顾客的共享空间,这体现出近代买卖双方相互尊重的意识,也是近代商业萌芽的标志,满足了当时商业活动日益活跃的社会经济发展需要。

  骑楼的存在,模糊了顾客与行人的界限,缩短了商家与顾客的距离。中山的许多老字号早年都是从骑楼街崛起,然后名扬全国,甚至海内外。如思豪大酒店是当时中山最高的建筑之一,石岐内的骑楼一般只有三层,而思豪大酒店高达五层。该酒店原址是由澳洲归侨郭四泉开办的私营银行——香山银行。抗日战争胜利后,香山县商会会长李德联将香山银行大楼改建为五层豪华酒店,取名为思豪大酒店,为当时香山最豪华的酒店,也是中山第一家可以吃西餐的地方。

  老商业印象3.“巡城马” 商家获取最新商业资讯的桥梁

  翻开一页页凝结邓振玲多年心血的画册,他无限感慨:“如今许多景致都不复存在了。”儿时的记忆对于老人来说是快乐的,或许正是这些快乐的回忆,让他创作了《中山老行业》,重现当年中山店铺、老字号的特色。

  从孙文首创的西药局到楠记批发西江柴,从宏发百货总会到先施老金铺,从合安机器店到裕成油炸、金生茶庄,从仁昌陶瓷缸瓦店到花生巷的手工作坊。他曾经见证了中山近代商业的发展繁荣,而在多年后,昔日的繁华在他的笔下一点点复活。简单的水墨线条,不施色彩,便将人带入如烟往事。

  其中,一个让时下中山人感到陌生的职业——“巡城马”从老人口中脱口而出。他笑称:“这个职业为推动中山近现代商业作出过不可磨灭的贡献。

  “巡城马”是过去邮差的俗称,这群人会定期穿梭在中山及附近城乡之间,像勤劳的马匹一样跑动,故有“巡城马”之称。来到近代,这个职业被赋予更多的含义,他们不但成为中山商家、消费者与外界前沿消费资讯沟通的桥梁,更为中山带来了新鲜的商业模式和商品。

  《岐海商涛》里面提到,石岐历史上共有六七个“巡城马”,他们本人不从事工商业生产、买卖,但经常来往于中山县城石岐与香港、澳门、广州、佛山等地之间,每周来回两次,以传达外地的商业信息。

  每个企业都有自己相熟的“巡城马”,虽然他们不是企业的员工,但却做了不少重要工作,如商情密信、银票汇票,以及各类商品样板、货板都由他们负责带回。与此同时,他们也会帮助居民携带少量的日用商品,也有的代侨眷在香港钱庄代领汇款。

  此外,部分大商户也会委托“巡城马”到各地商店打探最新潮的商品情况和价格,以及让他们描述商业模式、生态,商家则根据他们的考察结果重新制定经营策略、对店铺和商品进行调整。

  有趣的是,雇佣“巡城马”,甚至让他们交收财务,都不需要合同或收据,一切交易仅凭信誉。任务完成后,他们总能得到不菲的打赏。据说,要当“巡城马”,除了对身体素质要求较高外,更需要经过“人品审查”。雇主要求他们忠诚可靠、在坊间有良好口碑,而家中有妻儿老小者最为合适,条件如此严苛,使得那时极少发生巡城马携款私逃的事件。当然,数额少的钱币以“巡城马”携带为主,大额的钱币商户一般仍是通过汇兑来处理。

  “巡城马”凭着一双铁脚板,不论风吹雨打、严寒酷暑,一年四季在各地奔走,有时甚至需要远渡重洋,脚板起泡、食无定时是常有的事。而“铁脚、马眼、神仙肚”等绰号,也正是这个行当的最真实写照。

  老商业印象4.墟期趁墟 民间商业智慧空前活跃

  在老一辈中山人看来,趁墟是日常平淡生活中一件值得愉快的事情:墟期一到,货物如轮转,大人小孩一脸欢喜,从街头到街尾,货物琳琅,人们不仅可以买到喜欢的物品,还能见识自己没有见过的人和事。

  货物热闹了墟市,墟市喧闹了人声。时至今日,尽管墟市繁华不再,但仍然有许多中山人传承着“趁墟”习俗。每当人们突然想起有一样零星物件想要买时,墟市对他们而言甚至比网上购物更让人依赖。

  香山是古代海上丝绸之路的发源地之一,据史料记载,从宋代开始,香山就是商品的集散地。当时商业风气自由,使得小生产场坊、小商小贩如雨后春笋般涌现。与此同时,香山各乡逐渐出现街市和墟市,其中规模较大的有石岐街市、平岚墟、小榄墟和山场街市等。而各个集市的墟期不同,或每逢农历的三、六、九日,或在一、四、七日,这一传统一直延续到今天。

  其中沙岗墟更是集结了所有中山人对于墟市的记忆。早在明代的《香山县志》里就有关于沙岗墟的记载:“堑头市在县东,多鱼菜。”“东门墟在县东附郭,旧在迎恩街,明弘治初,迁于此,其期三六九,贩布为盛。”这些都反映了当时沙岗墟的繁盛景象。

  而到了上世纪20年代,农历三、六、九日,榕树头一带热闹非凡。太平路西边有车衣街、合箩街、木材铺、灯笼纸扎店,东边则有白铁铺、花轿巷、金银玉器店、西饼店、长生铺(棺材店)……

  每当交卯朦朦之时,最早启门的是布店,忙碌的商人便开始准备收购夏布麻布事宜。天光大白后,乡下人、商贩也担着柴芒、草药、种籽、瓜菜苗、瓜菜薯豆、竹器和日用品进墟摆档,摆在街道两旁的猪仔、家畜家禽叫声,小贩的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此时,“得云”、“新嘉宾”等茶楼以及各河粉面食店陆续开市,饥饿的顾客匆匆坐下吃早点,偶尔也有行江(供销员)与大耕家在茶楼互相斟盘,洽谈农产品生意。据《岐海商涛》记载,当时沙岗墟东西两头人流如鲫,墟内人头攒动,每期趁墟者多达万人,大约占了县城常住人口的20%。

  如今行走在太平路一带,昔日沙岗墟留下的痕迹依稀可见。打铜巷、蓑衣街、卖鸭街、染布巷等街巷名称,正见证了当年这里作为农副产品交换市场和家庭式手工作坊的中心区曾经拥有过的繁华。

  致那些消逝的老字号

  思豪大酒店 首家引进西餐的高档消费场

  无论是关于孙文西路的老照片,还是走在现实的孙文西路步行街,在整齐划一的三层建筑群中,一栋五层高楼独立其间,尤其是高耸的钟楼引人注目。

  这就是位于大庙下文化广场前,至今仍标着醒目大字的“思豪大酒店”。

  “酒店”称谓为西方舶来品,“思豪大酒店”在现在看来都有独特的张力,依然诉说着当年石岐商阜之盛,亦可见这块“商土”,在辛亥革命后,已得西方风气之先。

  据了解,思豪大酒店当时除了有中餐及茶市服务外,还在中山首次引进西餐,饮食洋文化由此开始在中山传播。到上世纪80年代,随着真正意义上的星级酒店出现后,原来名噪一时的思豪大酒店因设备落后没跟得上发展,酒店的功能日益减弱,在酒店行业的舞台上变得黯然。到2000年,思豪大酒店结束了长达半个多世纪的经营历史,其旧址目前为中山市文物保护单位。

  公益纸料店 曾为香山纸业佼佼者

  “文房四宝”是我国优秀文化传统的典型代表。据资料显示,早在明朝时期,就已经有商人在香山开设纸料店,到民国时期,香山的纸业已成行成市。其中,公益纸料店曾是香山纸业中的“执牛耳”者。

  据悉,公益纸料店成立于19世纪20年代初,1931年,该店创办人黄栋初病逝,其子黄森成为继承者。黄森将店铺迁址到孙文西路158号,拓宽阵地、拓展经营,率先引进推销港澳的纸料新产品,并赴外省加强纸料采购。该店对外省外县大客户送货上门,并配套供应本县小店、机关团体学校,不久便在香山同业中首屈一指。

  但到1940年,香山被日军攻陷,香山纸业一落千丈,众多纸料店纷纷歇业。1945年抗战胜利后,中山纸业迎来新的发展时期,老店复业,新店开张,纸业商号达近60间。此时的公益纸料店因为黄森的经营有术,依旧在同行业中引领风骚。直到1953年,中央颁布国家过渡时期总路线,公益纸料店接受国营百货公司文化用品批发部的归口领导,于1954年改为石岐市文教用品第一代销店。

  合昌疋头 声誉满香山

  疋头,泛指纺织品。据资料记载,中山早有织布业,清宣统《香山县志》记载:“工业之素有名者,如东乡牛起湾、濠头、陵岗、窈窕之夏布,南朗乡之棉布……颇多输出。”清末民初,中山的布匹行业异常兴盛,各地先后出现多家布庄、布匹店,如和记、祥记、合昌、隆彰、隆盛、泰彰、永纶等,其中以林举满在孙文西路开设的“合昌疋头”最具规模。

  到上世纪30年代,石岐各布疋店出售的土布洋纱品种繁多,包括花布、竹纱、斜布、大成蓝、大成灰、骡仔布、绫罗绸缎以及新品种阴丹士林、呢、绒等。当时的布疋店将加工好的莨纱绸运往上海销售,又从上海购回沪产布疋、棉纱批发。

  抗日战争时期,中山的织布业遭受冲击,而从1946年到解放初期,又迎来大发展,当时几万人口的石岐,丝绸呢布业同业公会的会员店达70户,从业人员近500人。

  模范戏院 既演戏又播电影

  在电影还未传入国内的年代,去戏院看戏是人们最重要的娱乐活动。据相关资料显示,1914年,香山首间综合性戏院“泰东戏院”落成,主演粤剧,在上世纪20年代曾上演国外的魔术杂技表演,30年代初期才开始放映电影。抗战时期,中山被日本侵占,泰东戏院遭到破坏,舞台和观众席被炸去了大半。

  抗战结束后,被破坏的戏院得以改建重修,并更名为模范戏院。每当有戏上映,影院门口人头攒动,外墙上张贴着正在或即将上演的电影海报。在更名初期,戏院既上演戏剧,也播放电影,到1947年后才开始专门放映影片。

  当时的模范戏院有座位千余个,座位等级以大堂藤条椅位最贵,售价2元,楼座上则有售价1毛钱的小板凳位。到“文革”时期,模范戏院又易名为“红旗电影院”,直到2002年电影公司转制时,由于经营欠佳而关闭。

  ■参考文献

  政协广东省中山市委员会文史委员会:

  《中山文史第30辑——岐海商涛》 1994年

  中山市博物馆编:《中山老行业》 2004年

  中山市社科普及丛书 胡波主编 《铁城轶事》 2016年

  特别鸣谢:

  李汉超 中山民俗文化学者

  邓振玲 《九曲河逝水流年图》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