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落马官员的绰号
有媒体新近盘点了一批落马官员的绰号,引发大家议论的浓厚兴趣。这些绰号,包括云南省原副省长沈培平曾被称为“拆迁大佐”,安徽省原副省长倪发科曾被称为“玉痴省长”,证监会副主席姚刚曾被称为“发审皇帝”,等等。当然,绰号并非问题官员案发后才被“馈送”,而是之前,官员落马之前,在当地或某领域就已经广为流传,先前不好公开或不可能公开而已。
绰号,众所周知是人的外号。其所得来,或因人的外观,或因人的技艺,或因人的行为,三者总居其一。在我们的历史上,大宋朝代大约有给人起绰号的癖好。《水浒传》留给我们的一个深刻印象,就是一百单八将个个都有绰号,玉麒麟卢俊义、入云龙公孙胜什么的。不仅如此,在忠义堂石碣上没留下姓名的,大抵也都有绰号,比如晁盖叫“托塔天王”,王伦叫“白衣秀士”,鲁提辖三拳打死的猪肉佬郑屠也叫做“镇关西”。别以为那只是文学作品里的描写,现实生活中也是一样,历史上的好多官员就都有绰号,像“拆迁大佐”之类一样,非常传神。
就拿好起绰号的宋朝为例。刘随为成都通判,“严明通达”,人们叫他“水晶灯笼”,这是正面的。王珪被称为“三旨相公”,则是反面的。因为王珪自执政到宰相干了十六年,“无所建明,率道谀将顺”,口头禅就是三句话:上殿进呈,云“取圣旨”;皇帝有了批示,云“领圣旨”;下来传达,云“已得圣旨”。把视野放开,明朝大臣刘吉的绰号是“刘棉花”。软弱可欺吗?不是。因为棉花的加工曰弹,弹的遍数越多,棉花越雪白、松软。刘吉总共当了十八年的阁臣,历成化、弘治两朝,《明史》对他的评价是“多智数,善附会,自缘饰,锐于营私”。但他所以一直能把官当下去,在于他有着与棉花一样的特性,“耐弹”,耐弹劾。面对成化皇帝严重“失德”,刘吉他们仍然“无所规正”,因而人们在奉送“刘棉花”的绰号之外,还弹他们那个班子是“纸糊三阁老,泥塑六尚书”。
那么,官员的绰号实际上正是民意的一种。东汉杨震暮夜却金,告诫行贿者“天知地知子知我知”,人们乃称之为“四知先生”。包拯、海瑞、况钟,为官清正,有口皆碑,百姓乃有包青天、海青天、况青天之谓,称颂他们的功德。惟绰号有折射民意的功能,尤需引起职能部门的注意。从前有专门的机构负责采风、采诗,所谓“古者天子命史采诗谣,以观民风”,就是通过采集民间歌谣,从中观风俗、知得失。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在朱熹老先生眼里动辄是在“言后妃之德”,或“后妃自作”,充满了贵族气,而在今天的多数研究者看来,其中的“国风”,大部分就是民间歌谣,反映了当时社会各个方面的状况。东汉吏政中更有“举谣言”一项,通过民谣,来倾听百姓对州郡长官的臧否以及“人所疾苦”。概那个时候的人,“心之忧矣,我歌且谣”,借助之,自然可以了解民间对政事得失的申诉,以及反映出的喜怒哀乐。如光武帝时渔阳太守张堪惠民,百姓歌曰:“桑无附枝,麦穗两歧。张君为政,乐不可支。”因而官员绰号,未尝不可视为精简版的民谣,自然亦可窥见民意。
落马官员“赢得”近似恶谥的绰号,并非新鲜事情,早几年便有安徽省原副省长王怀忠的“王三亿”、山西省绛县法院原副院长姚晓红的“三盲院长”,等等。这个话题重拾起来所以还有意义,在于官员东窗事发之后对之进行总结是必要的,毕竟那是他们造孽之时或之后为自己挣得的盖棺定论,但是,职能部门更应该在了解到绰号之后便高度重视起来。不能像耐弹的“刘棉花”一样,如何处置不是制度在起作用,而是一旦说了算的人喜欢他,别人弹不弹的都无关紧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