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步风波：专车将驶向何处？

6日，已于4月30日关闭的广州林和中路优步司机注册点仍然大门紧闭。符超军 摄

吃完早餐，住在广州市天河区的陈菲打开优步（Uber）专车软件，8辆小车正在手机地图上游走。她轻按“点击用车”，3分钟后，一辆黑色奥迪到了楼下。自去年2月优步专车抢滩广州市场，像陈菲这样坐优步专车出行的市民越来越多。

交通运输部这样描述：各类“专车”软件将租赁汽车通过网络平台整合起来，并根据乘客意愿通过第三方劳务公司提供驾驶员服务。记者调查发现，在拥有2.1万辆出租车的广州，活跃着滴滴专车、一号专车、优步等十几家互联网专车公司，专车司机数量上万人。

“五一”前夕，优步广州公司涉无照经营、非法营运受到工商、交通等部门联合执法调查。优步被查，舆论骤起，赞弹皆有。被视为“共享经济”代表的优步，再次因为合法性、安全性等问题引起关注和争议。

专车给人们出行带来便利，也给传统出租车行业带来了巨大冲击，专车司机无人监管、乘客缺乏安全保障等潜藏风险，对政府部门的监管提出了新的课题。风波过后，人们关心的是，以优步为代表的互联网专车将驶向何处？

打车难催生的效率比拼

早上7时，住在广州市番禺区丽江花园的李博纯开着他的别克车出发了。这名外企的人力资源总监，兼职当专车司机。

在路边，着急赶去工商局办事的商户刘女士等了十几分钟，不停招手，却拦不到一辆的士，李博纯的到来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生意挺好。住在番禺、上班在天河的人很多，地铁太挤，上下班打车又难。”李博纯说，以前上下班大部分时间都在堵车中度过，现在多了个聊天的伴，还赚了养车费。

长期以来，打车难困扰着居民的出行，北上广等一线城市尤甚。专车可谓应运而生。滴滴打车的数据显示，在出行高峰，广州乘客每天的呼叫订单量已突破11万。

在广州市交委交通信息指挥中心，中心主任刘兵打开交通信息仿真系统，17时到19时的下班高峰，广州大桥、黄埔大道变成表示严重拥堵的红色。刘兵说，路面交通拥堵导致出租车运行效率低下。

这时，47岁的的哥廖森东正堵在路上。他说，高峰期大部分时间都浪费在堵车上，而候时费还赶不上油耗等成本。

而专车及时出现在有需求的人面前。离下班还有10多分钟，陈菲拿出手机，预约的专车5分钟后就到。过去她经常苦等近半个小时才能打到出租车。

从陈菲按下叫车键到系统启动用车通知的“分秒”之间，专车软件的后台已经完成多轮筛选，根据用车需求，匹配位置合适的专车，再结合实时地理位置和运能等确立补贴金额。

每天，数以万计的订单数据涌入优步、滴滴等专车公司的后台，陈菲们的运行轨迹汇聚成全新的商业生态。在出行效率的比拼中，方便、快捷的专车几乎轻易压倒了传统的出租车。

“出租车供不应求以及市民出行需求的多元化，让专车们有了快速生长的空间。从某种意义上说，专车是市场需求的产物。”全国人大代表、清华大学政治经济学研究中心主任蔡继明说。以常住人口超过1500万的广州为例，按照国家标准，至少要有3万辆出租车，但是广州目前的出租车保有量是2.1万辆。

专车背后的资本逐鹿

广骏的哥邓志贷款买了小车，加入了优步、一号专车、滴滴专车等多个平台。高额的专车补贴吸引着他，也吸引着越来越多的约租者。以优步为例，司机获得的补贴稳定维持在“平时2倍、高峰期3倍车费”的水平。在出行高峰，邓志拿到的实际收入可达乘客支出的4倍。

早上8时30分，邓志从天府路接上乘客到广州大道中，优步计价显示是18元。由于是早高峰时段，拿到手是3倍54元。而他开出租车时，同样的时间和路程，顶多拿到25元。

优步杀到，补贴“大战”卷土重来。滴滴、快的打出“让用户享受免起步价”的广告，对专车用户进行补贴，而另一家企业神州租车以“新用户50元内免单”揽客。

“专车免掉起步价，乘客还有补贴，从淘金到五羊新城的士打表17元，但专车最低只要7元，谁还会打出租车？”邓志说。

专车通过价格杠杆撬动着供给和需求，用补贴、现金券吸引乘客，也重奖在高峰期积极接单的驾驶员。

这背后是资本的力量。一号专车相关负责人王兴渠认为，席卷全国、搅动广州的优步背后，是全球资本逐鹿江湖，源源不断为新业态提供粮草，帮助他们跑马圈地。

邓志加入的优步专车，自2009年在美国旧金山创立以来，历经五轮融资，最新估值超过400亿美元。而在广州市场厮杀的一号专车、滴滴专车、易道用车等专车平台，背后站着的是腾讯、阿里巴巴、百度等互联网巨头。

传统出租车行业显然有些措手不及。

广州某大型国有出租车公司管理人员云永东说，出租车的客流被专车分流，司机收入下降，流失明显加快，甚至出现“逆淘汰”的现象，有些金牌出租车司机干脆转行。

“如果补贴停止，收费高昂的专车能占据多大市场份额，到时是否会有新一轮洗牌？”国家电子商务立法调研及起草专家马科提出疑问。

●南方日报记者 成希 郑佳欣 朱伟良

监管缺失的模糊地带

廖森东开了15年出租车，没有出过一单事故。广州的出租车司机需要经过培训，参加市交委组织的出租车从业资格证考试，内容包含路况、交通法规、驾驶技能等，通过之后才能正式上路。

李博纯没有经历过这样的考验。他拿着身份证、驾驶证、车辆行驶证、保险单据等报名开专车，简单填一下资料，整个过程不超过1个小时。

“可以同时申请几个专车平台，哪里有活就接哪里。”众星汽车租赁公司负责招聘专车司机的李经理说，一号专车、滴滴打车、优步和他们都有合作，缴纳一定费用，就可以把私家车挂靠在他们公司。

在监管部门眼里，李博纯这样的专车司机涉嫌非法营运。广州市交委相关负责人说，私家车变成专车，司机没有经过正规的客运培训、没有取得出租车驾驶员从业资格证，没有合法的营运手续。

禁止私家车运营的“红灯”，在全球扩张的优步专车面前亮起。法国、德国、西班牙甚至美国部分州市相继出台法案，叫停优步。

广州不是国内第一个查处互联网专车的城市。上海已查获网络专车非法客运案件上百件；而一名滴滴专车司机在被处罚后，起诉济南客运管理中心，成为全国“专车第一案”。

在监管的模糊地带高速前行的互联网专车，问题逐渐浮现。

在越秀区某省直单位工作的严先生搭乘一号专车时遇到纠纷。同样的出发地和目的地，最后收费相差一倍，司机称价格“是计价器自动生成，不可能动手脚”。严先生向客运交通管理处投诉，答复说专车不属于出租车，管不了。他又拨打一号专车的服务热线反复投诉。最后查明，是司机私自加了停车费、过桥费等。

有的专车平台甚至没有客服热线。李博纯发现，司机和乘客要联系优步公司，只能够通过邮件，而且长时间没有反馈。有乘客向李博纯抱怨优步的“任性”，不需要点击支付，信用卡就直接强制扣款，没有提醒。使用优步前，乘客签订固定格式合同，主体是一家在荷兰成立的私营有限责任公司Uber B.V.，我国商务部贸易登记号为56317441。

陈菲也有些顾虑。她还要先同意这样的条款——“优步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承担责任”。

“如果发现私家车是在营运过程中发生意外，会被视作‘黑车’，我们不理赔。”太平洋财产保险、人保财险以及平安财险等客服人员回复说。

“凡利用私家车等社会车辆从事‘私租车’服务的，均涉嫌非法营运，交通部门会依法处罚。”广州市交委如是通报。

有人说专车无照经营，不能坐视不管；有人担心查了专车，现实出行需求难以满足；更多的人期待，伴随着市场需求的平衡与规范，给专车一条规范管理的出路。

在喧哗声中，在广州南站开“黑车”的吴奔建起了上百人的司机微信群，在群内实时沟通客流情况。

“我们和专车没有太大区别，也运用互联网技术，算不算‘互联网+’？”吴奔开玩笑说。

策划：张东明 王垂林

执行：胡智勇 姜玉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