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点不太“体面”的县委大院:脸虽不好 心是真诚
灵寿县委大院一处裂缝的墙体
新华社记者 王 晓摄
灵寿县委组织部6名工作人员蜗居在约15平方米的办公室内办公。
新华社记者 王 晓摄
茶陵县委大院的办公楼建于20世纪五六十年代
新华社记者 白 禹摄
新邵县发改局下属的五个股的10名工作人员在两间打通的办公室内办公
新华社记者 白 禹摄
灵寿县委一间办公室的屋顶还没来得及修缮。
新华社记者 王 晓摄
在湖南临澧,县委大院从新中国成立至今,一直都是几栋破旧的红砖瓦片房;
在河北灵寿,修建于上世纪50年代的县委大院,淹没在城里漂亮的学校、宽阔的广场和高大的楼房中间,依旧是红瓦白墙的低矮平房;
在河南卢氏,服役近60年的土坯房,仍然是是该县县委领导和各部门的“蜗居”,最高的房子只有两层半;
……
“上面千根线、下面一根针”。在中国,县级行政单位是地方政权的基础。而中国有多少县,就至少有同等数量的县委大院。在这些县委大院中,有不少是破旧的矮房子,有些甚至从新中国成立时起沿用至今。尽管县委大院不太“体面”,但这些县也没把住上好房子太当回事,而是将搞好群众生活视作最大的“体面”。
这里住过26任县委书记
如果用一支摄像机架在湖南新邵县上空62年,在回放时会发现这里有一片房子,当年还算气派,可是最近很多年,周围的高楼一栋栋拔地而起,这里却只有几十棵桂花树还在长高。
这就是新邵的县委大院,迄今仍有24家单位在此办公,包括县委书记。
同样的情况也能在湖南石门看到。这个总共不到18亩地的大院,自从上世纪50年代盖起一栋二层砖木办公楼后,已经见证了25任县委书记来了又去,如今第26任仍在这里办公,没有搬走的打算。
“我什么也没有改,就加了个窗帘,因为必须加上去,对面是一个厕所”,第26任县委书记董岚“淡定”地说。
像这样决定坚守的县委大院,在全国还有不少。同样修建于上世纪50年代的河北灵寿县委大院,虽然外表经过了粉刷,但“墙体是用青砖垒砌的,房顶用木头椽支撑,用芦苇席和黄泥遮盖”。
灵寿县县委书记宋存汉说,虽然这里已经被列为D级危房,但“只要安全,县委会一直在这里办公”。
河南卢氏县的县委大院里,土坯房墙壁已经斑驳不堪,粉刷上的红色外皮也难以掩盖。在这个低矮的平房群中,还是用着老旧的木窗户,门口拉个门帘,与几十年前差别不大。院里摆了很大的一个宣传栏,上面写了一句古训:“公生明,廉生威”。
如果普通老百姓想来找卢氏县县委书记,门口的保安会告诉他,进去第三排房子,往东边一拐,第3个门就是书记的。平时,老百姓想进来很容易。
同样打开门让百姓进来的还有湖南衡东县委大院,从1970年建成至今,这里除了是县委办公地点外,还是当地百姓休闲健身的好去处,每天晚上,前来散步的群众络绎不绝。即使这个县已经同当初大不一样,已经到处都有公园和广场,县委大院还是不关起大门,反而整修了道路,装了路灯,方便散步群众。
“不能把一个党政机关变成一个衙门”,衡东县县委书记程少平的想法很简单。
中央党校教授戴焰军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认为,人在不同的条件下办公,心态是不一样的,如果办公条件跟当地生活条件差不多,那么就可以随时想到发展水平还不高,老百姓还过着苦日子。反之,在一个豪华的办公室中,很难对百姓疾苦感同身受。
“我们住到这里要想到老前辈创业时候的那种艰难,激发我们的斗志”,衡东县委副书记、县长廖义智如是说。
最好的楼房是学校
卢氏县委大院几座房子2008年被龙卷风吹倒的树砸了;临澧县委大院里能遇到蛇,木楼板也被白蚁侵蚀,只好换上水泥地板;衡东县县委书记程少平的宿舍,晚上老鼠在房顶上跑来跑去;龙山县委大院里,二楼所有房间都只是木板相隔,只需敲墙隔壁同事就能过来,电话费都省了……
这些破旧的县委大院,通常代表的都不是当地县城里的状况。正如卢氏县县委书记王战方所说,县里的办公条件低于老百姓的生活水平,更有利于跟群众沟通。
在这些县城里,总有一些比县委大院漂亮的新楼,而它们大都是学校。
“不管走到哪里,最好的房子是学校。”云南嵩明县教育局局长蔡华说。在这个财政并不充裕的县,对于教育的投资却一点都不含糊。当地县委书记和县长的办公室,连进去3个人都转不过身,却投入大笔财政收入,在农村建设标准化学校。即使最偏远的农村学校,其条件也不差于城里。
在网上,有人晒出了嵩明县委大院和嵩阳一中的新大楼对比图,引来网友一阵惊叹。前者几十年未动;后者投资超过1亿元,教学楼、运动场馆、宿舍等都建得非常气派。
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嵩明县委一位工作人员表示,他们目前仍住在这个老院子里。因为当地处于地震带,为了安全起见,有计划搬入附近一个高中腾出来的老校区,但绝不会新建。
灵寿县也将钱投进了教育。在这个国家级贫困县,去年投资8000多万元建成了灵寿县第二初级中学,一个有着6栋漂亮教学楼的学校,计划专门用于5个山区乡镇的初中生教育。
对于县委大院条件差,在占地2927平方公里的湖南绥宁县,县委书记唐渊看得很开:“县委大院是我办公的地方,2927平方公里就是一个大院子,是县委、县政府工作的大院子,也是绥宁人的大家园。”
有比盖房子更重要的事
人非圣贤,都想要更好的条件。在这些有着破旧大院的县里,关于是否要建新的大院,一直都有广泛的讨论。甚至不少地方都把钱准备好了,最后还是没建。
说起迟迟不新盖县委大楼的原因,许多地方都表示,有着比盖房子更重要的事。而这些事,大都集中在了教育与民生上。
在灵寿县,2008年筹集来建综合办公大楼的1300万元,最终解决了全县262所农村中小学校的2.3万名学生取暖问题;在临澧县,六七十年代筹备的资金,被用来解决了澧南53万亩农田的灌溉,八九十年代筹备的资金,被用在了办乡镇企业上;在蓝山县,大院搬迁的计划被雪灾、医改、村村通工程等“更重要的事儿”一次次比了下去;在岳阳县,原计划的3000万元建设资金,被投入建成了一个大的饮水工程。
新邵县县委书记伍备战用“压制欲望”来形容不搬迁县委大院。对于这些住在老房子里的县委、县政府而言,不少都面临着贫困县的现状,“家底”不厚,在这里的许多官员们看来,不建新大院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我舒服了,老百姓舒服吗?”王战方的这一问,道出了这个坚决不盖新办公楼的县委书记心声。
去年,中央下发通知,要求党政机关停止新建楼堂馆所。董岚表示,即使没有这条禁令,石门县委也不会盖新的办公楼。她说,任何一个县委书记,在这个有着那么多贫困人口的县,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戴焰军认为,经过这么多年的发展,各地都有改善工作环境的经济基础,但跟很多地方在不断地建造更加豪华的办公楼不同,这些坚守老房子的人将精力放在了提高人民生活水平上,更值得赞叹。
“说实话,每一届县委政府,搞一座综合大楼,搞不起来完全是不可能的,搞得起来完全是可以的。”临澧县原县委副书记王宏忠已经在这个大院里工作、居住了近60年,而如今的县委书记和县委常委,还和他当年一样,洗漱要外出打水,上厕所要下楼。
朴素作风推动当地发展
事实上,不是没有人怀疑这些县委坚守老房子的做法,在网上,有人称他们是“做秀”,更多的网友则是被这种精神感动。而在王战方看来,住在旧房子里,“既不高尚,也不窝囊”,是发展的阶段使然。
从那些住在旧大院里的县委来看,这些地方的朴素不只有利于干部保持本色,也会影响当地的作风与形象。
在董岚看来,县委大院可以陈旧些,但必须干净整洁,不能像个不修边幅的人。河南卢氏的县委大院也整修得干净整洁,当地县委办主任刘佰洋的说法颇具代表性,艰苦朴素不是“破破烂烂”,而是“精精神神”。
这些地方朴素的作风,甚至还为他们带来了招商引资的更多机会。
“外地的投资商,从县委大院就能看出来一个地方官员的工作态度,如果官员们都大大改善了自己的办公条件,那人家当然会怀疑你没把主要精力放在发展上。”戴焰军如是表示。
“当然有些人也很疑虑,这个地方是不是太封闭了”。原湖南蓝山县县委书记魏湘江表示,“虽然我们长的这张脸不好看,但是我们的心是好的,是真诚的,这样的东西还是会最终打动人、打动客商的。”这个县的招商引资成绩突出,被总结为“蓝山现象”。
在网上,人们纷纷为这些老房子里的县委县政府点赞。网友“相遇如风”说,“没有高大台阶、没有电子监控,没有武警守门,或许这样更能找到一种历史厚重感和现实归属感,重拾起那份党和人民血浓于水的亲情与真情。”网友“water0502”则发问:“这些看似‘寒碜’的最美大院,究竟‘寒碜’了谁?”
没盖新县委大院的湖南岳阳县,建成了51公里的一级公路,让1290多个渔民住进了渔民新村,成为了湖南省的教育大县。艰苦创业也终究收到了成效,同样是在这30年间,这里的财政收入从全省倒数变成了全市前三。
岁月匆匆流逝,中国在日新月异地飞速发展,而这些破旧的县委大院,见证着一代又一代为政者的良心与责任。
(综合本报、新华社、各省党报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