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山黑武馆丛生 少年习武对打后致伤残
■佛山400多家武馆中，只有约30家取得营业执照
羊城晚报记者 郑诚 通讯员 卢柱平 凌蔚
佛山作为武术之乡，学武习武之人不在少数，而在习武过程中一些“对打”的练习也必不可少。但就是因为对打，造成了一起徒弟状告师傅的人身损害纠纷案：一名12岁的男孩小昆，在和多名学员对打时，被多次击中头部，造成颅脑损伤，被评定为九级伤残。7日，记者从南海法院获悉，小昆的父亲随后将武馆及几名学员告上了法庭。该案日前进行了二审，根据双方调解协议，武馆方面和参与对打的学生家长需向小昆赔偿7万余元。
记者了解到，涉事的这家武馆属于既无工商登记也无武协批文的“黑武馆”，而在整个佛山，虽然有武馆400多家，但真正取得工商部门颁发营业执照的，仅有约30家。
为强身习武反落伤残
事情要从2012年6月说起。刚放暑假，12岁的小昆向父亲提出，想去拜师学武。想到习武能强身健体，而儿子从小就体弱多病，于是父亲刘瑞爽快地答应了。随后刘瑞选定了一家武馆，花800元给小昆报了为期20天的暑假武术学习班，师从武馆的开办人李笑坤。
习武虽然辛苦，但看到儿子每天充满了精气神，刘瑞很开心。
但在武术班结业前夕的8月18日，刘瑞偶然发现小昆的右眼有点红。问其原因，小昆解释说是下午在武馆和其他学员对打时受了伤。想到平时对打受点小伤在所难免，刘瑞也就没把此事放在心上。
第二天，小昆一觉醒来就说自己好晕，但因为当天是结业典礼，刘瑞随后带小昆去医院打了一针，就赶去了武馆。在那天的毕业表演上，小昆显得很没精神。事后他告诉父亲，觉得头很痛。
当天夜里，刘瑞夫妇被一阵叫声惊醒。他们急忙爬起身，发现小昆正扒在洗手盆上呕吐。两人赶紧将儿子送到了医院，检查结果差点将刘瑞夫妇吓晕：重型颅脑损伤，并伴有血肿出血等症状，需立即进行开颅手术清除血肿。
好在，因为救助及时，小昆脱离了危险。但颅脑损伤给小昆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继发性癫痫，不时会觉得头痛，嘴角抽搐，拿东西等日常活动能力受限。经法医鉴定，小昆的损伤属重伤，评定为九级伤残。医生表示，出院后小昆后续还需要治疗三年，每月至少600元医疗费。
儿子病情稍微稳定后，刘瑞报了警。民警逐一询问了小昆、李笑坤、当天参与对练的学员，并组织了调解，但双方未能达成协议。
刘瑞一纸诉状将李笑坤告上了法庭，要求赔偿医疗费、残疾赔偿金、精神损害抚慰金等共计27万余元。随后，又申请追加当日参与对打的3名未成年学员的父母为共同被告。
在庭审中，小昆表示，学员们在练习时都是“乱打”，毫无招式可言，但在旁观看的教练根本没有出来制止。而其他小学员也认可存在“乱打”现象。
而李笑坤则拒绝承认小昆是在武馆受的伤。他说，武馆是在确保安全前提下进行教学的，并没教过分激烈、暴力的动作，也没有安排学员对打练习。安排过招时，都会要求学员带上拳套，因此小昆不可能受伤。
随后，李笑坤又给出另一种说法，他表示事发当天小昆是因自身癫痫发作倒地撞伤头部的。对于这种说法，李笑坤提供了2013年1月小昆到保险公司理赔的一份调查笔录，其中说小昆是在球场玩耍撞到了头部。对此，刘瑞认为笔录不是事实，小昆没有癫痫病史。
南海法院于去年9月9日、11月22日两度开庭审理后，作出一审判决，判定武馆方面承担5成责任，需向小昆赔偿10.6万多元经济损失，并支付8000元精神抚慰金。另3名小学员的父母共应赔偿2.3万多元。而小昆的监护人则应自行承担4成责任。
宣判后，各方当事人均不服一审判决，分别向佛山中院提起了上诉。
在二审审理过程中，法院组织了调解，各方于近日达成调解。根据协议，武馆方面需一次性支付58573元，而3名学员的父母则需各自支付4344元。
挂靠武协就有合法身份？
羊城晚报记者了解到，武馆的监管曾由教育行政部门、体育行政部门、武术协会等多家共管。但2000年后，开武馆只需要经公安机关治安审核后，由体育行政部门审批即可。到后来，开设民办武馆，非营利的不需要体育部门审批，只需要向民政部门申请登记即可；具有营利性质，还需要到工商部门登记。
如此一来，武馆基本处于监管的“灰色地带”。有媒体此前报道称，佛山市目前共有武馆400多家，但其中取得工商营业执照的大概只有30家左右。大部分武馆没有进行工商登记，也没有去民政部门登记，甚至也没在武协注册。
对此，佛山市武术协会会长薛绵本解释说，众多武馆主要属于市武术协会管理，业内的“营业执照”并不是指工商部门出具的“工商营业执照”，而是武术协会下发的批文。他表示，武馆是非营利性机构，是否向工商部门登记并不重要，只需挂靠武协就能取得合法的身份。那么，武协是否就能对武馆进行监管呢？从上述案件来看，答案似乎是否定的。
据了解，佛山武馆大致可以分为三类，一是有官方背景的武馆，二是有热心企业老板赞助开设的武馆，三是在村中宗祠或者自己家中开设的武馆。目前，绝大部分武馆属于第三类的小型武馆，采取了师徒式的口传、心授、身教等方式习武。“几百年都是如此教学，师父带徒弟，不能说没登记就违法了。”一位不愿具名的武馆师父告诉记者。
正是因为缺少监管，武馆之间教学模式是各有千秋，水平也良莠不齐，有的人甚至在居民楼之中就可以开办一所武馆。该案一审主办法官梁诗敏告诉记者，一些武馆教学模式极不规范，又不区分成年与未成年学员、没有分段教学、直接在教学中安排未成年人对打、安全防范意识和设施不足等问题，极易引发伤害事件。
以营利区分接受监管与否？
虽说佛山武术协会认为武馆是非营利性的，但事实上，武馆收费的情况十分普遍，甚至有些武馆收费还相当不菲。
对此，梁诗敏认为，“武术传承应不应该收费并不是关键。”她表示，应当统一武馆的管理部门，不应区分是否营利，都要进行登记，对教练资格、场地装备、安全设施、习武规章等要进行严格审查。
除此之外，政府也应该负起监管责任。南海丹灶文化站树德武学堂馆长吴德明表示，政府一定要先“搭台”，确确实实将武术当作一个文化发展工程去关心和爱护。由于传统武术各家各门派研习方法并不同，且不少套路存在“机密”、“秘籍”，因此建立专门的武术指导员资格认证制度未必完全合适。但是，强化武馆作为安全保障责任的义务人，要求武馆切实负起责任，或许是可以破解“伤病之痛”的出路。
(文中当事人均为化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