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从虚拟世界中突围(组图)

19.08.2014  09:11

图为树志的分享会

图为朱红梅夫妇的雅集

图为侯晔家的朋友聚会


  在这个线上发疯、线下发懵的时代,人们越来越依赖网上交流,据说微信4年间已拥有了8亿用户。一个人同时拥有几个微信账号、几万微友并不是令人咋舌的个案。一浪更比一浪高的新科技让我们随时随地刷屏,分分秒秒分享,见过没见过的全在朋友圈里闪着笑脸。然而,现实生活中,别说去敲邻居的门了,一个家门两个房间的联系也开始拿起手机点发送了。不过,现实生活中,还有这样一些人,正在用他们无私分享的力量,努力让几个人、十几个人、几十个人面对面聚集在一起。

  “快乐地给予,快乐就是酬报

  8月17日,一个平常的星期日午后三点,家住扬州的朱红梅在家泡好茶,丈夫做好点心,专等几位特殊的客人上门。朱红梅在纪委工作,师从古琴名师马维衡学琴多年,性格内敛恬静,今天的客人其实是她的古琴“学生”。“不能称学生,就是三个朋友。机缘巧合遇到,他们喜欢古琴,而我又恰巧会,那就来吧。”学生之一的孙先生,在一个雅集上听了她一曲“美到不行”的《阳关三叠》,便跟了来,一学已是一年。朱红梅不但免费教琴,还把自己的琴借给他们拿回家弹,“真正对古琴有感觉了再买不迟,不要浪费。

  今天的“学生”里又多了一张陌生面孔—俪源,经营着一个茶具品牌,偶然从别处听说朱红梅愿意教琴,便拿着地址直接找上门,“行啊。不过琴都借出去了,我再替你到别处寻一把吧。

  “我从没觉得自己是在教琴,只不过把我认为好的东西分享给尽可能多的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教会别人固然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事,但文化修养高的人容易引起共鸣,交流中我自己也能提高,从这一点上我也是有私心的。”朱红梅的古琴课和一般老师教学生确实不一样,放松自在,三四小时彼此尽情切磋研究,琴课结束后,大家聚在一起喝茶吃点心谈体会,临走她喊大家留步:“等会儿,我把武竹分好盆了,拿一盆回去玩玩吧。

  同为公务员的丈夫徐恩军喜欢烘焙,做出新产品经常喊大家来一起品尝,上初中的儿子学着爸妈自己动手给全班同学做蛋挞……在这个家庭,分享几乎成了全家的鲜明性格,也正因为此,朱红梅的家经常会来一些完全陌生的朋友。

  同样有陌生朋友纷至沓来的还有侯晔家。一年前她和丈夫弃了扬州城里的房子,在瓜洲农村宅基地上修缮了一个大花园,“五六十万,在城里还买不到一小套。”现在,夫妻二人每天在城里上完班便心无旁骛往家奔,在这个花园里,侯晔已把自己修炼成养花专家,不看电视,很少看手机,一门心思学习培植,能说出叶子上每条害虫的学名。她的目的是:“我培植成功一批,你们就来拿。”她的时间不再分享给虚拟世界,她的小院几乎每周末都会有一批认识不认识的“来拿快乐,来拿花草”的朋友,她就安静地给他们泡上乌龙,自己在土灶台边砍柴,烧饭,留客。

  古琴“学生”在微信朋友圈中发帖感谢朱红梅的分享,她接一句:也谢谢你成全了我们的分享。这倒正如她最喜欢的那首纪伯伦的《论施与》:总有一天,你将交全部所有,那么现在就给吧……有些人快乐地给予,这快乐便是酬报。

  “每个人都是一间图书馆

  “浮生记九月分享会,第二十一场:生活在别处—蔡浩博士谈欧洲日常 ;第二十二场:生活在此处—扬州评话传人专场。”记者的微信群里跳动着一条新的提示,是“浮生记的树志君”。

  扬州皮市街上一个小小的门脸。小门推开,一个大男孩带着稍稍腼腆的笑脸看你。杭树志,88年生人,是这家叫“浮生记”的独立书店的老板。云南大学新闻系毕业的他在媒体呆了几个月就辞职在这条还很冷清的小街开了一间书屋。

  说是书店,更不如说是一个小小图书馆,书架上放的全是树志自己喜欢的书,因为里面还有他自己的笔记,所以书其实基本不卖。 “我目的是想把自己的小店开成一个‘年轻人的文化空间’,在这里彼此交流,获得认同。” 开业不过大半年,他已经在这几十平方的小书店里开了二十场分享会。”“什么也不需要,你来听就行。来讲的人也都是自愿的。讲和听都没有任何费用。

  1990年出生的黄心怡网名叫“宅到春暖花开”,是树志的朋友,三年前她有机会去波兰一家残疾人托养中心做了两个半月义工,东欧国家完善的残疾人托养机制是她那次行走的收获,但非常“”的她两年来很少跟人分享这段经历。“树志的分享会给我提供了一个机会。那次来了20多人,一开始不知怎么讲,后来慢慢放开了,大家七嘴八舌地提问,很融洽,那种真实的面对面的认同感,很过瘾!”一星期后就要去丹麦求学的她,希望隔年还能来浮生记和大家聊天。

  分享会来讲来听的基本都是草根,主讲者有树志的朋友,更多是偶然间推开小店的陌生人:驴友,咖啡师,作家,文化名流。旅居扬州已一年多的女作家郑欣力就是其中一位。“欣力老师是和青花瓷专家梁剑铭一起来的。他们路过我的店,很喜欢这里,觉得应该鼓励这样的书店。知道了我有分享会,便决定来捧场。梁老师甚至讲了两场。有位法国教授,前一期讲伊朗行的,正在家认真准备第二场。分享会内容五花八门,总之是他有你无的知识,他领悟你迷惑的话题,他去过你未到的地方,也许他们的分享在线上都能找到,但没有面对面的个体互动来得真诚和可触摸。不是说每个人都是一间图书馆吗?我就想把‘浮生记’做成一个小小的真人图书馆。”树志年轻的脸上是平静的期待。

  树志并不指望自己的小书店能赚多少钱,因为他还有一个设计工作室,能满足他的日常开支,他甚至不太希望这条街如不远处的东关街那么热闹。好在低廉的租金让小店目前还能收支平衡:“请不起人,但我固定的帮手有七八个,有银行职员,公务员,学生。有些是常来的客人,他们把这里当家,没事就来搭把手。这应该也是一种分享吧。”“对,他大方的时候也能请我们吃两串烤串。”这天的帮手,一位淡雅的姑娘在边上笑着说。

  分享是一种“传染病

  喝茶的人大多为爱分享之人,生活中很容易聚集人气。

  徐智是仪征一名普通电工,胖乎乎长着一张弥勒佛般的脸。不爱说话,但永远带着浅浅的笑。就是这样平常的一个人,经常性晚上他还没下班,家里客厅就已坐满了人。认识不认识的,安之若素地“专等着他回来给我们泡茶”。下班路上他也会直接买一袋花生米或者茶点,一进门不恼不烦点头招呼一下,便笑眯眯直奔水池给大家洗碗杯,拿出以前低价收藏现在价值不菲的茶叶与大家分享,大家围坐着聊各种话题。在徐智那喝了多年茶、喝茶水平自认到了“初一程度”的朝霞想想都还觉得不可思议。他的身边聚了越来越多的茶友,因为他总能用最低的价格为茶友找最合适的茶。十几年来,在他的带动下,“开始上路子喝茶的”居然有上百位。

  施正东在大多数南京人眼里是老顽童大玩家,书画香茶,鸟兽虫鱼样样通。人称“施大爷”。 他如果喊你去他家喝茶,是要“认真上课”的。他会痛心疾首地告诉你哪些茶能喝哪些不能喝—茶叶安全才最重要,你要分神他还生气。这样“霸道”的分享结果就是,客问:“那我怎么喝到安全的茶呢?”答:“你这不是认识我施大爷了么?”当然茶的分享对于他是最浅层次的,他的分享主题包罗万象,谈美食,谈书画,谈兴奋了就谈到“人类向何处去”了。他有两个手机,频繁使用微信,几乎每条微信上都有“深挖一锹”的详解。从线下分享到线上,从线上招呼到线下,分享是他生活的重要内容。

  “我从不排斥线上交流,相反,线上沟通为线下活动提供了很大便利。我们的活动海报、反响内容全部通过微信微博传播,很有效。”学传媒的树志认为自己现在做的还是媒体,“但私媒体时代,很多分享容易单方面,吃喝拉撒每一条,轻轻一点,自己都快搞不清发送的原因是真心诚意的分享还是漫无边际的空虚,认识不认识的也都有可能为你点个赞。我提倡并发起这种形式的线下分享,是为了让我们能更近距离地体会彼此的温度。


  分享是容易传染的。朝霞是徐智的好朋友,“这么多年跟着他学喝茶,现在身边有人想喝茶,我也会去千方百计寻好的与他们分享。不是刻意学,就是下意识。”如今,浮生记里也多了不少陌生人送来的好书,“甚至连挂画和咖啡机都是别人主动拿来的”。更有趣的是分享让理念出了门:小街上因为树志的影响开起了好几家“文绉绉”的店。朱红梅也还在努力发起一些分享团,目的就是想让“散在线上却又志同道合的朋友们在现实中聚一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