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专家：再坚持反腐十几年就可改变整个官场生态
北京大学廉政建设研究中心副主任庄德水
四中全会将如何提及反腐败？未来反腐败之路将迈向何方？《法制晚报》专访了北京大学廉政建设研究中心副主任庄德水。
新一届中央政府在反腐领域主要关注两件事：用作风建设这剂中药来调理整个官场生态，用查办案件这剂猛药来整治腐败重病。二者犹如马车两轮，共同推动反腐向前发展。
成果 十八大以来 反腐主要关注两件事
法制晚报(下称“法晚”)：党的十八大以来，反腐败取得的成效有目共睹，原因是什么？
庄德水(下称“庄”)：十八大以来，我们明显感觉到中央反腐败具体策略、方式、措施和力度都跟以前截然不同，主要关注了两件事：作风建设和查办案件。
作风建设是基础，旨在改变当前官场政治生态，为整个政治体制改革创造好的政治环境。作风建设也是为了扼制特权，反对特权是中央反复强调的新的反腐要求。
查办案件更显重要，从当前反腐败形势来看，不全面查办案件，就不能遏制腐败，更不能维护党和政府的公信力。
中央一方面用作风建设这剂中药来调理整个官场生态，同时用查办案件这剂猛药来整治腐败重病。
反腐败制度建设相当于一辆马车，作风建设和查办案件相当于马车的车轮，两轮相互推动，共同推动反腐败制度建设向前发展。这是中央反腐的总体性思路。
在反腐败制度建设方面，仅在2013年，中央就先后出台了15个规范领导干部从政行为的法规制度，2014年又出台了一些代表性的廉政法规，如领导干部选拔任用工作条例、“裸官”管理办法、兼职管理规定等，反腐败取得了明显成效。
法晚：中央反腐败有哪些路径会在四中全会后继续延续？
庄：一是高层推动，领导示范。中央高层领导包括政治局常委主动公开家庭信息；中央领导在各个重要会议场合都明确表态并强调反腐败重要性，很多讲话极具震慑力。
二是中纪委工作更加公开透明。办案程序、巡视方法、查处官员等信息都在第一时间主动向社会公布。
“大老虎”会不会反扑，涉及政治体制运行，如果能将权力运行和监督都纳入法治轨道，就不会存在反扑问题。
问题 更担心官员的“报复性”腐败
法晚：有种观点说“大老虎”可能形成联盟反扑，您怎么看？
庄：每个腐败分子背后都有一个庞大的利益网络，包括其同事、秘书、家属、受其提拔者等。每打倒一个贪官就等于瓦解一个利益集团。但腐败分子不太容易形成联盟，因为各自的利益集团是相互消长的。
如果把所有的权力的授予、权力的运行和权力的监督都纳入法治轨道，就不会存在反扑问题。只要执政党自身要廉洁，行得正、坐得稳，就不怕反扑。
我更担心腐败官员会反弹。中央猛药治疴，有些领导干部一时接受不了，腐败需求被暂时压制了，但一旦有机会可能会出现“报复性”腐败。
一些贪官采取了积极抵抗的办法，有些领导干部甚至拿八项规定当幌子消极怠工，比如有些单位连正常的节日慰问离退休职工都不做了，会使部分老百姓因利益受损，从而对中央反腐败政策产生负面看法。
中央一再强调“反腐只有进行时，没有完成时，反腐败永远在路上”，给党内所有领导干部敲响警钟，反腐败要常抓不懈，至少要作为一张名片献给党的十九大。
用法治思维和法治方式来反腐败应该会在四中全会上有所体现，法治反腐的核心就是权力监督和制约。
预测
法治反腐的核心
是权力监督和制约
法晚：会上将如何提及反腐？
庄：习近平总书记提到“要用法治思维和法治方式来反腐败”，法治反腐是下一阶段的反腐工作目标，也是下一阶段廉政改革的方向。
之前的反腐模式有很多，包括运动反腐、权力反腐、制度反腐等，世界上反腐成功的国家的经验表明，把反腐败上升到法治层面是国家走向廉政的必经之路。
“用法治思维和法治方式反腐败”应该会在四中全会上有所体现，法治反腐的核心就是权力监督和制约。
一是要把权力关进制度笼子里，权力来源、行使和监督都必须有法治依据和法治要求；二是所有权力的行使应有边界，政府和领导干部的权力都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三是所有权力行使都应有法定程序，包括公开程序、决策程序和监督程序，以避免人为干预的风险。
另外，要强调分权制衡，决策权、执行权和监督权之间要相互制约又相互协调。
当前“一把手”腐败占到三分之一，必须规定“一把手”要对决策后果负连带责任，用责任制约权力。
反腐败组织机构改革会进一步提高纪检监察机关的独立性和权威性。
纪检机构独立性将进一步提高
法晚：法制反腐将有何举措？
庄：为了推动法治反腐，有可能对当前反腐败组织设计提出具体要求。十八大以来，反腐败权力越来越集中于中央纪委，把所有能调动的反腐败力量都整合起来。下一步必须有一个统一的组织机构来推进法治反腐这项工作，包括战略设计、策略执行、效果评估等。
反腐败组织机构改革会基于之前的纪检体制改革要求，进一步提高纪检监察机关的独立性和权威性，保证检察机关、司法机关的独立办案权和司法审判权，保证每一个腐败案件都被办成铁案。只有法治反腐才能达到这一目标。
法晚： “依法治国”与法治反腐将是什么关系？
庄：法治反腐是依法治国的一部分，也是依法治国的推动机制。法治反腐将为今后五到十年的反腐败工作提供一个新的发展方向。
十八大以来，我们看到官场出现很大震动，思想界也出现了反扑论、拐点论等多种观点，这说明社会的发展已呈现多样化，反腐败工作将面临更多的挑战。
反腐败不仅要惩治贪官，更重要的是要改变现有的利益格局，对权力资源和利益资源重新分配。
所以，法治反腐的提出和法治中国的推进在很大程度上会为整个反腐败工作的实质性飞跃提供新契机，希望四中全会能够从法治角度为反腐败提供一个新的顶层设计思路，为下一阶段反腐败从治标转向治本并实现标本兼治提供一个新思路。四中全会将开启我国反腐倡廉建设的新历史。
再坚持反腐十几年，就可以改变整个官场生态，彻底改变官员的思想观念。
加强对干部亲属行为限制
法晚：反腐败从治标到标本兼治还有多远？
庄：到十九大大概还有4年，如果这几年坚持下来，整个政党和政府的清廉程度必会上一个大台阶。如果再坚持10年，就可以改变整个官场生态，彻底改变官员的思想观念。一旦思想观念生根落地，中国整个政治生态包括政府形象都会有实质性改变。这才是我们追求的目标。
当前的高压反腐让官员受到行为约束，但固有观念并没有改变，特权意识还很强，官官相护、权权交易等现象还存在。下一步应逐步加强对领导干部亲属行为的限制，包括领导干部的配偶、子女经商办企业、在社会团体公共部门任职、移居海外就学就业等。
所谓治本的“本”就是制度建设，再往前一步就是法治。
下一步主要靠反腐败制度建设。制度不是简单的文本，满足于挂在墙上，而是要得到切切实实的执行。现在中央纪委相关部门正在修订制度，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注重出台新制度，而是对现有制度体系做梳理，建立完善的廉政制度体系。
要把制度执行到位，一要避免用“中国特色”把制度架空，二是执行不能停留在领导口头上，也不能照抄中央文件，以文件贯彻文件，必须结合本行业、本单位的实际出台具体措施。(记者 汪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