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洞见都值得阅读

29.06.2014  11:19
摘要:薛忆沩的《空巢》,“献给/所有像我母亲那样遭受过电信诈骗的空巢老人/那一天的羞辱摧毁了他们一生的虚荣”。《空巢》收入双月刊杂志《花城》2014年第3期,这是一篇文体暧昧的文字,像纪实文,也像小说,我倾向于将《空巢》定位为小说。《空巢》取材于当下再普遍不过的事情——— 空巢老人遭遇电话诈骗。

        期刊观察

        薛忆沩的《空巢》,“献给/所有像我母亲那样遭受过电信诈骗的空巢老人/那一天的羞辱摧毁了他们一生的虚荣”。《空巢》收入双月刊杂志《花城》2014年第3期,这是一篇文体暧昧的文字,像纪实文,也像小说,我倾向于将《空巢》定位为小说。《空巢》取材于当下再普遍不过的事情———  空巢老人遭遇电话诈骗。骗术是最古老的谋生职业之一,它从未消失过,且不断自我更新,繁殖力极强,绝对是打不死的小强。这年头,只要是配了个电话的人,大概都不能免于诱骗电话的骚扰,中招者不计其数,且不分老中青,损失小的,可能耗上电话费,损失大的,可能赔掉全副身家。“中奖”事小,“卷入国际犯罪集团”事大,许多人能抵挡中大奖的诱惑,却逃不过遭难犯事的恐惧,恐惧是实实在在的。即使已经骗到了这种程度,仍然鲜见有写作者对此有深刻的洞见。《空巢》里的独居母亲,在将近八十岁的时候,遭遇了电话诈骗,结果可想而知,钱财肯定是找不回来了。折磨人的是过程,或者说是活着。母亲一直活在相信与恐惧的双重情绪中,相信谎言,但又因为恐惧而必须不停说谎。晚年的受骗,只不过是相信与恐惧的再度演练。即使你活到八十岁,也还是活在让人相信与恐惧的双重骗局中,退休改变不了你的命运。多少话、多少绝望,就在嘴边,但必须以修辞与避讳的办法委婉道出。这是一个人的悲剧,也是一个国家的悲剧,这是现实的悲剧,这也是历史的悲剧。《空巢》是我目前为止所读过的,把电话诈骗与现实结合得最好的华语小说,没有之一。多少小说家在现实面前遭遇滑铁卢,由《空巢》可知,不是现实无法书写,而是写作能力与见识有高下之别。个人与集体,现实与历史,永恒与虚无,叙事与精神,奴役与自由,一切都叙述得天衣无缝,小说写到这种境界,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体制的力量太大,圈子的力量太大,“他们”在自娱自乐,“他们”总视而不见,但这种格局也许反而有利于孤独的勇士与智者,没有谁能阻拦他———  薛忆沩一出手就是经典。

        为生活所迫,是常见的小说题材。王手的中篇小说《斧头剁了自己的柄》(载《收获》2014年第3期,双月刊),写的是讨债之事,叙述中穿插一些荒诞的戏剧化成分。讨债,张国粮赔上了性命,活下来的那个,成了孤家寡人,内心无法解脱。马原的中篇小说《湾格花原历险记》(载《人民文学》2014年第6期),有点童话的痕迹:小孩子嫌大人蠢,大人嫌小孩子“十万个为什么”,互相交流的过程,就是一个批判现实的过程,令人悲伤的是,世界上没有多少个彼得·潘,很多嫌弃大人的小孩子,后来都长成了大人。俄罗斯作家奥·斯拉夫尼科娃的小说《切列帕诺娃姐妹》(载《世界文学》2014年第3期,双月刊),写了两姐妹复兴梅姜卡镇的壮举:经历艰难岁月后,两姐妹自制蒸汽机车,送孩子们上学,整个小镇的风气为之一变,人们开始积极戒酒并投入工作,但新闻记者的到来,引来了管治与干涉的力量,小镇重新陷入萧条。小说暗示了自治与管治的区别。

        小说家对现实都有看法,但每一个写作者跟现实相处的办法不一样,或妥协,或对立,或认同,或逃避,不一而论。无论立场如何,只要是洞见,都值得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