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和车辆资质如何审核？ Uber广州以商业运作为由拒绝披露
一名Uber的前员工爆料：Uber广州司机的资格审核、乘客投诉处理，大多是实习的大学生做的。Uber广州最高峰时，平均每个实习生最高激活400个，回复100封司机/乘客邮件，最高达负荷15个小时。
在交通部专车新政即将出台之时，一名Uber的前员工爆料：Uber广州司机的资格审核、乘客投诉处理，大多是实习的大学生做的。Uber广州最高峰时，平均每个实习生最高激活400个，回复100封司机/乘客邮件，最高达负荷15个小时。（详见本报12月9日广州观察AII03版）。
12月9日，南开大学的马英凯等大学生在接受南方日报记者采访时称，至少在他们实习的时候，Uber审核司机资质和车辆状况的事宜都是实习生在负责，他们只要3分钟就能让私家车上路营运。Uber广州前员工则介绍，“账号激活绝对是通过实习生做的，全国都一样的。”然而Uber广州相关负责人则坚称指控不实，认为Uber的实习生根本没有权限开通司机帐号，认为这是商业运作，不会为了回应一个网络帖子去透露详细情况。Uber平台到底如何把关、审核专车司机和车辆资质？专车平台如果违法如何处理？互联网+能否成为法外之地？南方日报记者多方采访，对此展开调查追问。
图1：Uber中国排班表，表格上有不少实习生的名字
追问1：实习生是否有权审核Uber司机资料？
Uber否认实习生有激活权限，拒绝透露由谁负责激活，但实习生提供的内部聊天记录证实，他们能够自由操作激活
“想起来一个小细节。在Uber工作的实习生没有工卡，早上跟着人群混进闸机，晚上下班跳出来。”溜进跳出，这是马英凯在Uber公司实习期间每天都要经历的。12月9日，南开大学一名大四学生马英凯接受记者采访时介绍，他和另外三名同学在Uber天津公司实习时，没有签订任何实习合约，也没有任何身份信息的核验，公司发放实习工资时直接用支付宝转账，“开除实习生非常地容易，只需要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忽悠实习生能开实习证明，最后却说开不了的事情也发生过”，马英凯说。
马英凯介绍，在没有工卡和考勤资料的情况下，实习生即使到劳动部门或仲裁部门求助，也缺乏相应的证据。然而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实习生却要负责大量司机的上工资格审核工作。
“我来实习第二天就开始审车了。审核通过了以后，司机就可以直接上路了。在线提交的资料没问题的话，几个工作日内会自动激活。系统正常、网络不卡，资料齐全没问题的话，两三分钟就可以完成一次资料审核激活”马英凯告诉记者。Uber广州司机激活组原组长勺子介绍：“marking就是对乘客，operation就是对司机，司机的方方面面都是运营来做，涉及到数据分析，或者奖励政策制定的，是正式员工来做，其它工作像回复邮件，或者去跟司机面对面交流，以及激活司机账号等就是实习生来操作，这部分绝对是实习生在操作，全国都一样。”
“我们的流程一定是正式员工在操作，这么大的公司，怎么可能交给实习生去做，实习生没有开通司机帐号的权限。”对此，优步广州否认使用实习生进行司机激活工作，但是拒绝透露由哪些员工操作，一共有多少员工负责审核。
Uber中国也明确指出：“实习生只是负责提交材料和初步的筛选，而最终的决定环节并不由实习生负责，我们有专门的审核环节。”
事实真相到底如何？有Uber的实习生表示，Uber在公开撒谎，他出示的内部聊天记录截屏显示，有Uber员工在指导实习生如何登录网址、使用账户密码，为司机激活资料，证实实习生均可正常激活司机客户端。
“我作为一名实习生，就亲手审核并且激活了上百个帐号。”一名实习生介绍，他作为一名学生，虽然没有和Uber中国签订任何协议，但却使用着具有激活权限的账号。“在线下激活后，调试软件一上线，有的时候就有订单接进来了，司机就去接单了。”这名实习生说。
另外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前优步实习生告诉记者，至少在他实习的时候，审核司机上工资格的事宜都是实习生负责。“熟悉起来很快。工作不难，就是简单的重复”。
一名Uber的前员工爆料：Uber广州司机的资格审核、乘客投诉处理，大多是实习的大学生做的。Uber广州最高峰时，平均每个实习生最高激活400个，回复100封司机/乘客邮件，最高达负荷15个小时。
图2：Uber员工在教实习生怎样激活司机账户。
追问2：Uber对司机资料和车辆状况如何审核把关？
Uber以商业运作为由拒绝透露相关情况，多名实习生称“只是在系统比对上传的图像”。
12月9日，Uber广州相关负责人介绍，Uber的前员工和实习生的指控都是完全失实的，这是竞争对手在背后推波助澜。但是她拒绝透露 Uber审核司机资料和车辆状况的相关情况和流程，认为这是商业运作，不会为了回应一个网络帖子去透露详细情况，没有必要向媒体透露相关情况，但强调Uber比其它专车平台的审核把关更加严格，乘客可以放心乘坐。
曾经加入过优步和滴滴做兼职司机的杨先生表示，两个平台的注册要求差不多，平均审核时间大约一周。“注册优步时我提供了车辆的行驶证、个人驾驶证和车辆保险。我选的是人民优步。滴滴注册也要提供行驶证、驾驶证和保险材料。两边提交完资料，都是一个星期左右审核完毕。回复确认邮件，之后我才能登录司机端。”杨先生说。
而同属于互联网专车平台的滴滴则表示，审核司机资料的工作是交给专门的第三方公司来负责的。滴滴华南区总经理马林说：“我们现在有专业的csr，由外面的bpo团队来做这件事情，大部分的投诉和账号的审核、激活都是由他们这个团队去做。实习生会不会和广州的正式员工或经理去接触，去学习？也有可能会有，但是滴滴绝对不会把这些核心的内容交给实习生来处理。”
多位优步的前实习生告诉记者，司机资料审核的逻辑是：在系统里查看驾照、保单、行车本三证上传的图像，看证件否齐全，是否在有效期；之后输入手机号查看是否完成了背景调查。前面的流程没问题，就核对车牌号码、型号，核对车型是否是准入车型，没问题的资料就可以激活了。
“我来实习第二天就开始审车了。审核通过了以后，司机就可以直接上路了。在线提交的资料没问题的话，几个工作日内会自动激活。系统正常、网络不卡，资料齐全没问题的话，两三分钟就可以完成一次资料审核激活”，一位优步的前实习生告诉记者。
其中一位同学提到，实习生在审核资料时也有可能出现差错，“因为会有的司机会规避优步的审核逻辑。如果实习生对车辆不熟悉。光看行车本上的车是看不出来的。有些车型不准入。”据了解，优步公司除了线上审核，对司机资料的审核还可以通过线下来解决。“线下比较直接，有问题更好处理，线上的审核没有线下那么严格”，这位同学说。
这位同学告诉记者，线上激活是系统后台审核司机资料，所有审核激活流程后台完成；而线下激活则包括审核、注册、激活、调试软件等几个过程，在固定办公地点进行，每个实习生负责不同的流程。
据了解，审核资料过程中常出现的问题有交强险过期、车型和行车本不匹配、保单车牌号不一致、车辆不是挂在私人名下、缺少资料、车辆有过户的情况或者显示账号被封等等，遇到这些情况，车辆的专车账户就不会被激活，实习生们会让缺资料的车主补材料，保险过期的车主延期了保险之后再次提交资料审核。
一名Uber的前员工爆料：Uber广州司机的资格审核、乘客投诉处理，大多是实习的大学生做的。Uber广州最高峰时，平均每个实习生最高激活400个，回复100封司机/乘客邮件，最高达负荷15个小时。
图3：马英凯等人收到Uber的解聘短信，从侧面证明了Uber实习生有权限解封司机帐号。
追问3：Uber实习生到底是否超负荷加班？
Uber坚称合法合规，有数名实习生称“加班加点是常态，周四晚签订保密协议，周五凌晨遭集体解雇”
“六月份的一个周四，晚上8点左右，公司的一位女性高管和我们说，今天早点下班，公司需要调试数据。晚上我收到邮件，要求我签署一份保密协议。周五凌晨我收到优步天津发来的短信，内容大概是‘激活小组违规给被封号的司机有偿解封，同时在工作时间以外登陆后台系统，造成了公司的机密数据的泄露，所以现在解除和激活小组的实习合约’。保密协议我没有签。”
被解雇之后，马英凯向Uber公司询问解雇原因，工作人员表示会有一个答复。但半年过去了，没有任何消息。和马英凯一起被开除的，还有同一个激活小组的另外三名成员。公司后来从其它部门抽调了人手到激活组工作。
马英凯于2015年5月经过面试后进入Uber，成为一名普通的培训助理实习生，他的工作任务主要是引导司机注册优步的司机端账号，同时使用后台的权限为新注册的司机账号激活资料。刚开始时他在注册点实习，工资是半天50元。“那时候注册的人很多，所以每个实习生都很忙碌，尤其那时候开放注册的线下地址很少，所以市内的大部分司机都选择到服务点来注册优步的账号。”
之后优步天津成立了一个激活小组，在办公室里为地推团队服务。马英凯和几个小伙伴被调到这个部门继续工作，工作时间是早上10点到下午6点，主要职责就是管理优步司机端的后台系统。“之后因为地推渠道的不断扩张，Uber的高管要求我们早上6点到晚上8点必须保持后台系统的在线，而且明确说明可以在家办公（大部分时间在津塔）。”
马英凯告诉记者，地推小组的同事发掘到一个有意向的司机，激活小组的成员就得远程给司机注册和激活账号，因此“加班加点是常态，从早到晚整个人都是紧绷的，中午没有任何休息时间，一边吃着外卖一边激活账号，期间还做了一些公司安排别的工作。”
六月份，马英凯所在的激活小组被Uber以“设计违规解封被封司机账号和工作时间外使用内部权限查看数据造成数据泄露”为由，短信通知即日起解雇。
对于这样的解雇理由，马英凯很不解：“公司要求我们6点上线，在家办公，这是在工作时间以外登陆公司高级权限？Uber部门很多人都在使用同一个账号，为何要把罪名扣在实习生的脑袋上？为何要在开除前要求我们签署保密协议？为何不给我们一个反馈，而是公司高管直接把实习生微信拉黑？对于激活小组的指控，证据在哪里？”
另外一名实习生则说，Uber中国在学校开了宣讲会，他投了简历，经过面试，就走马上任了。HR明确告诉他，不需要身份证和学生证之类的资料。事实证明，也用不着，原因是，直到被“开除”的那一天，这名实习生也没签过一份纸质的合同。
“司机端，乘客端，市场部，实习生实际上是无处不在的，甚至还有地推，部分乘客的投诉，也是实习生去回复邮件。”Uber广州司机激活组原组长勺子介绍，Uber广州注册登记的司机远超20万，但是正式员工只有20、30个人，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应对这么大的群体。
实习生能登陆，回复客服邮件的系统
乘客投诉邮件每天会有上千封，有个Excel表格里有每天分配给每个人回复客服邮件的时间，完成后要在后面填done。入职两周如果没有完成规定的80%，就会被找谈话。如果再不能完成，就会被开除。
曾经在优步广州实习过的姜同学也表示，他实习时的最主要的工作就是回复司机的邮件，实习工资是1千元工资，外加2千元优步打车券。“正式员工非常少，基本上所有的实习生都会被当做正式员工去干活，加班加点是常态。”
“学生是净土中的金子，值得社会各方爱护，并为其提供健康的社会环境。优步方面希望整个行业及媒体能够达成共识，避免涉世未深的年轻人成为不正当商业竞争的牺牲品。”Uber方面回应称。
追问4：专车平台公共安全到底由谁来监管？
交委坚决打击非法营运的专车，但目前没有明确法律规定专车平台如何监管；韩志鹏认为事关公众利益，呼吁交委对专车平台、专车司机及其车辆加強监管。
广州市交委相关人员介绍，他已关注到优步使用实习生审核司机资料、处理乘客投诉等情况，交委认为营运车辆涉及公众安全，司机和车辆资质的审核必须严格，私家车被禁止从事营运。但优步平台的车辆都是私家车，其运营模式一直存在合法性的问题，涉嫌非法营运，市交委对此坚决进行打击。
私家车做专车对比出租车有何区别？交委相关人士解释，以广州出租车为例，每年年检4次，5年报废(退出运营)，而且满负荷运营的出租车几乎每10天都会做保养，有的是出租车公司包了的。反观私家车当专车运营，就算是全职的，别说10天，一个月一次保养的都很少。更不要说每年多达4次的车况检验、8年报废(出租车5年)等这些营运车辆本身的标准要求，私家车做专车根本不达标。
而且自2014年9月1日起，6年以内的私家车无需到检验机构进行安全技术检验，可以免检，且无强制报废年限规定。也就是说，可能存在行驶里程相当但出租车5年内至少检验20次，私家车却一次未检的情况。由于私家车检验周期长，导致车辆故障不易及时发现，存在严重安全隐患。同时，广州市出租车按规定配备了车载智能终端，市交通部门可以实时监控或回放车辆轨迹，掌握车辆营运情况，发生司乘纠纷时，可有效维护双方的合法权益。
广州多家出租车公司负责人介绍，出租公司对于驾驶员的审核非常严格，必须3年以内没有发生重大交通事故，没有过多的违章记录。对于招聘的员工，他们至少要花费1千多元的培训费用，进行从业资格培训、考试，包括全国公共科目、区域科目基础知识和区域科目应用能力三部分,从业资格培训共60个学时。
专车平台公共安全到底由谁来监管？专车平台审核把关车辆和人员资质是否要向社会公开，政府是否介入监管？12月9日，广州市交委相关人员介绍，希望人大能够对交委赋权监管，交委目前只能根据现行的法律对非法营运进行坚决打击。在法律判别中，首先是严格区分产权所有和行为所有，然后才是主观恶意和过失。也就是说，私家车司机作为违法主体参与非法营运，交委对其行为进行打击。但是专车平台如何审核和把关，专车平台如何组织私家车司机进行非法营运，等行为应该怎样处罚，目前没有明确的法律规定。他期待着交通部的专车法规能够正式出台，交委将严格依法执法。
“事关公众利益，公共安全，呼吁交委对专车平台、专车司机及其车辆加強监管。”广州市政协委员韩志鹏则认为，所有企业都要合法经营，不管你是小作坊还是跨国集团。面向老百姓提供的服务或者产品，安全是一条底线，这个是政府的职责，如果把责任让企业承担，政府就是缺位，就是不作为。无论是什么业态，传统企业也好，互联网企业也好，基本的职业操守一定要有，不然跟黑砖窑有什么区别。不能把规范管理和阻碍改革划为等号，这种是典型的偷换概念。
采写：南方日报记者成希 见习记者黄祖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