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95后累积收藏过万件旧货：收旧货在于养
“95后”，今年夏天刚刚毕业于华南理工大学法学院，有三年背包客与摄影经历。足迹遍布国内外100座城市，写下六万余字游记，拥有自己的自媒体平台。曾用不到一万元在美国流浪60天，而后受邀在全国各地进行了20余场分享会。
□专题策划 信息时报编辑 黄舒
专题撰文 信息时报记者 韦英哲
专题摄影 信息时报记者 梁钜聪
在小洲村的旧货收藏馆里，武楷斯坐在废墟一般的杂物堆中，身边有西班牙古着皮衣、日本和服、上世纪50年代的信封……他是个旧货搜集爱好者，调研过十几座城市的旧货市场，多年来已经累积了一万多件旧货。
踏足100座城市，写下六万余字游记；一路拍摄，开办展览；拥有两家公司、四家门店……他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斜杠青年”，“95后”、背包客、摄影师、CEO，看起来毫无关联的诸多标签都能贴在他身上。
典型标签1 旧货玩家
带领一群年轻人，开启天光墟奇遇记
凌晨3时15分，广州地铁西门口站A出口，武楷斯与十几个年轻人互相认识后，组团开启一段神秘的天光墟奇遇记。这些年轻人大多是广州本地人，还有一些来自深圳、珠海等城市。
广州天光墟是民间集市，一种独特的旧货市场，货品以旧家具、器皿、故衣、家什等二手廉价货物及古董、字画、古籍、盆栽等为主。每天清晨或半夜开市，天亮即完结，故名“天光墟”，也称“鬼市”。
4时到5时30分，人民北路天光墟；6时到7时，光塔路天光墟；7时到8时30分，海珠桥南……武楷斯一行游走在这几个天光墟淘旧货，然后一起吃早餐，分享各自淘到的“宝贝”。
武楷斯俨然是旧货市场的“老鸟”，他甚至总结出了买旧货的几招砍价技巧：比如主动出价、直接给钱、“顺手牵羊”等。短短四五个小时，他的“战利品”就装满了三个大皮箱。
这是武楷斯最近几个月发起的“穷游100城的文艺少年带你淘尽广州旧货市场”活动，每逢周六凌晨进行。他的初衷是让更多人了解旧货文化。
逛遍广州天光墟，撰文被阅读百万次
武楷斯从小就对旧货市场钟爱有加。时常跟着父母到北京潘家园旧货市场淘古玩杂项的回忆，贯穿了他的整个童年。后来每到一个城市，他都会去当地的旧货市场走一走，看看那些最有民间生活味道的东西。在美国旅游时，他去逛过6座城市的13个跳蚤市场。
“我一直以为，想要深度了解一座城市，一定要去看它的深夜。它就像是城市的另一面，演绎着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广州的天光墟便是这座城市的另一面，旧货以及神秘的气息深深吸引着武楷斯。
身在广州求学，武楷斯一直很好奇，广州的旧货市场和天光墟在哪里，有什么特别之处？网上的信息零零散散，良莠不齐，有的新闻都要追溯到十年前。
去年底，他用了两周的时间，三次通宵，调研了广州所有可能存在的12个旧货市场，写下了《广州“鬼市”大暗访》。这篇文章在网上被广泛转载，阅读量超过100万次。
“广州的天光墟晚上开，很地道。”武楷斯发现，广州的旧货市场中，目前只有四个天光墟：文昌北、光塔路、人民北、海珠桥。接下来，他还准备调研全国，乃至全世界的旧货市场，再写一篇涉及范围更广的文章。
累积过万件旧货，正打造收藏馆
凭借多年的游历经验，武楷斯已经累积了一万多件旧货。他在小洲村租了一个仓库来存放这些“宝贝”，这也开启了他在小洲村的生活。这里的文化艺术氛围十分吸引他，里边也隐居着很多有才华的画家。最近，他正在将仓库打造成旧货收藏馆，“这是我的私人博物馆。”
记者跟随武楷斯走进小洲村，来到一座两层高的老房子里。只见屋子还未装修完工，里面凌乱地摆放着油画、音响、瓷罐。门口挂的一件皮衣被称为“镇店之宝”，是西班牙古着，二楼的数个皮箱里还藏着更多的旧货。
“我到处旅行、逛旧货市场，收藏的东西也越来越多，宿舍里一度摆放了七八个旅行箱。”武楷斯说。最终，这些旧货的归宿成就了4个不同领域的门店——旧货收藏馆、书吧、客栈以及一家设计师集成店。
对武楷斯而言，旧货不仅仅只有经济价值，他更关注它们身上承载的文化底蕴。武楷斯希望，探索发现旧货的文化价值以及历史价值，保护好之后进行再创作，让它们发挥出更大的价值。“比如我有广雅中学食堂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饭票，收购时是3毛钱一张，重新包装后可卖10～15元；再比如，我从美国带回来的古董相机，大概70元，在中国能卖到500～900元。”
对于自己的旧货收藏馆，武楷斯这样设想：开业后一周只开放一天，不会收门票，但会让客人自愿捐助。“我会向他们分享我的旅行经历，还有旧货背后的故事。这样，他们更愿意捐。实际上，我‘卖’的是讲解费。”
典型标签2 小“北漂”
中小学期间在多地漂泊
犹如漂泊的旅行，武楷斯从小就过着漂来漂去的生活。1995年，武楷斯出生在山西的一个窑洞，2岁时进城去了太原市区。8岁时，母亲到北京的高校工作，武楷斯也就成了一名小“北漂”。叛逆的他在小学五年级时“早恋”，于是被父亲带到山东烟台读寄宿初中。无奈中考失利，武楷斯又被“流放”到河北的农村读高中。
在武楷斯的青春期，他一直离家很远，一直是一个人的状态。这样曲折的求学经历也让他练成了独立生活的能力。
不过，伴随着独立，还有内心的孤独。从北京只身来到河北的农村，武楷斯被同学排斥在外。“他们讲方言我也听不懂，没人理我，所以我也没朋友。”他回忆道，“我只能去读书，和书里的古人交流，和作家交流。那段时间不停读书，书本给了我一种精神启蒙。”
从高中开始，武楷斯还培养了很强的权益意识，他喜欢做一件事——挑战权威，“比如老师强制学生购买保险，体育课变自习课、迟到罚钱等，我会为这些事情去跟老师作斗争，因为他们本来做得就不对。”
然而，这个独立甚至有点叛逆的男孩却生长在一个传统的家庭。“父母以前想让我成为一个很传统的人。读书读到博士，找一份体面的工作，养家糊口。”武楷斯说，“所有人都渴望安全，但我还是坚持做一个相对另类、个性的人。我坚持了自己的价值观，当做到逐渐有一些成绩时，他们就会认为你是优秀的。”
以刚过一本线成绩赌“985高校”
读完两年高中，武楷斯重新回到北京，然而当时却没有学校要他。为了升学，高三这一年他坚持自习，并上了一些培训班和网络课程。最后，自己去北京教育考试院报名，以社会青年的身份参加了高考。
尽管武楷斯很努力学习，成绩却不算理想，一模成绩压着重本线，二模成绩略有起色。由于当时是在高考一个月前报志愿，这也就预示了“赌”的可能性较大，可能赢也可能输。他决定“赌”个大的，“用一本线的成绩赌‘985高校’。”
填志愿之前，父母帮忙收集数据，武楷斯自己作分析。首先是“赌学校”。他认为，如果想去“985”，就只能选一些“不知名985”。这个“不知名”说白了，就是北方人不太知道的南方学校、南方人不太知道的北方学校。结合大城市原则以及高校录取一般存在的大小年现象后，武楷斯把目标锁定在华南理工大学。
“对于北方来说，南方读书性价比高；对于理工科学校来说，读文科专业性价比高。”武楷斯明白，凭借自己的成绩只能这样考量。他明确学校目标后，选择了法学专业。该专业只在北京招2人，这也就是他“赌专业”的另一个重要因素。
高考成绩公布，武楷斯仅超过一本线4分，但幸运地被华工录取。开学以后，他找到了另外一名从北京考过来的理科生，两人进入同一学校同一专业，而对方的分数却比他高了122分。“当我得知全北京只有我俩报考（华工）时，唏嘘不已。”
武楷斯说，“冒险的原则是不要冒险，你要做好充分准备去应对风险。我在‘赌中’华工前就做足了功课。”
典型标签3 背包客
用10000元在美国流浪60天
2014年的夏天，武楷斯背着双肩包、穿着一双拖鞋，完成了广州到成都的近乎徒步的旅行，当年媒体戏称他为“拖鞋哥”。也是这次长途旅行积累的经验，让武楷斯产生了一个更加疯狂的想法——出国旅行。
在国内走了六七十个城市后，武楷斯在2015年开始了美国的环游之旅，这是他第一次出国。长达两个月的旅程，总花费竟不到10000元。
60天里，他没有花费一分钱在住宿上：蹭过搭讪来的沙发，睡过机场，睡过麻省理工的长椅，和流浪汉共居车站，曾经连续睡了12天的地板才第一次躺在圣荷西的床上。“有一次是在博物馆看画，当晚就在一个画家家中的游泳池漂了一夜。”在游泳池度过的这一夜，至今让他津津乐道。当晚，他躺在游泳池中的漂浮垫上，看着星空惬意至极，兴奋得一夜无眠。
在美国，武楷斯每天背着15公斤重的登山包大约步行30000步。作为一名摄影爱好者，他举着5斤重的相机拍摄了10734张照片，包括“席地而坐”自拍系列，同时还拍摄了各地的垃圾桶和流浪汉。回国之后，他将这些照片整理出来，在广州办了一场个人展览。
目前，武楷斯已经在5个城市分别居住两年以上，加上在国内外到处旅行，踏足了100个城市，陆续写下了60000余字的游记，在全国各高校进行了20余场讲座，分享自己的故事。
典型标签4 “网红”
20岁生日发起众筹为山区学生捐款
大学期间，武楷斯花三年修完了四年的课程，还拿到了进步奖学金。同时，他是华南理工大学风投与创业家协会的会长，获得了校级十佳社团干部的荣誉称号，还担任学院学生会的副主席。
去年，武楷斯撰写的《华工人，你为什么不生气？》一文直指学校食堂存在的问题，两天内获得了12万次的阅读量，他成为了华工十足的“红人”。
大四的上学期，武楷斯大部分时间都在旅行。这样的经历让他体会到了生活的辛苦，而他拍摄的流浪汉系列照片也带给他很多思考。
今年1月，武楷斯在广州组织了公益活动——为流浪汉捐衣服。“不是施舍，而是将衣服挂起来，让需要的人挑选，合适的就带走。”武楷斯说，这是出于对流浪汉的尊重。如今看来，他心存愧疚，认为自己做得还不够，还有很多需要帮助的人是自己力所不能及的。但是，“公益是我要坚持做的事情。”
去年20岁生日那天，武楷斯在朋友圈发起公益众筹，召集好友一起帮助四川省凉山彝族自治州的山区学生，“每人给我捐两块钱，我会转捐给他们。”最后，他一共收到56人的463元捐款，他再添了一点钱，凑足500元捐给两名学生。
“500元对于我们来说可能很少，但是对于山区的学生来说，250元就是一个人两个月的生活费。”武楷斯对此感到欣慰，后来，获捐的两个学生还给他发来了感谢信。
典型标签5 CEO
想摈弃自己身上一些商业的气息
现在，武楷斯还有另一个身份，那就是CEO。他有两家公司，一家网络科技公司，一家文化传播公司。
而在此之前，他已经拥有多个身份：背包客、摄影师、旧货玩家……对于各种各样的标签，他为此忙碌，却很淡然，“我在自我介绍的时候也会说这些，但这是一个客观描述。至于它们是不是标签，对我而言没有太大的意义。我就是我自己。”
现在，刚刚大学毕业的武楷斯，对未来满怀期待。他说，“至少到目前为止，我知道自己的人生想要什么。这非常确定，一个是旅行，一个是艺术。”旅行和艺术下面又各有分支。他接着说，“旅行和艺术是人生战略，具体的人生战术分为三个：写作、摄影、收藏。这三个既属于旅行又属于艺术，都是我要用一生为之奋斗的。”
当判定一件事情的时候，武楷斯会从两步去思考，“第一步，当我站到30岁再回头看这件事，是否重要；第二步，当我临死的时候再回头看，是否重要。”
“旧货也是我一生为之奋斗的目标之一。”他说，“包括传播旧货文化，我对全世界旧货市场的调研，开设收藏馆，分享故事，都将是我人生中的一个个脚印。”
“我之前的人生一直在做加法，现在开始做减法。”武楷斯说，他想摈弃自己身上一些商业的气息。目前，手头有一个公司正准备撤资，在接下来的人生旅途上，他想把自己有限的时间和精力放在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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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杠青年
这个概念出自2007年《纽约时报》专栏作家Marci Alboher写的一本书《双重职业》。书中提到，如今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不再满足于“专一职业”这种无聊的生活方式，而是开始选择一种能够拥有多重职业和多重身份的多元生活。这些人在自我介绍中会用斜杠来区分不同职业，例如：小明，记者/主持人/摄影师。这些拥有多重职业的人就被称为“斜杠青年”。
对话武楷斯
“旧货不在收而在养”
记者：旧货市场为什么吸引你？
武楷斯：神秘，还有旧货。
记者：你喜欢收集哪些旧货？
武楷斯：织、染、绣、皮、雕，还有文玩杂项，全都涉猎。我最喜欢做一件事情，就是做杂家。
记者：你怎么看自己和旧货之间的关系？
武楷斯：行者最需要的就是自由，所以旧货对我来说，眼过即得，并不代表对我的人生有什么限制。但是，我对每个旧货都有感情，舍不得他们离开，要为他们负责任。它们来到我身边，都伴随着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历史，我要好好保护，如果做不好我心里会有愧疚。以前，我对于收旧货的真谛还不够了解。现在逐渐明白了，收旧货真的不在于收，在于你之后对它的责任，就是养。
记者：旧货该怎么“养”？
武楷斯：把它的文化价值以及历史价值进行探索发现，保护好之后进行再创作，让它的更大价值发挥出来。
记者：逛天光墟的活动会继续做下去吗？
武楷斯：会。其实国外的旧货文化很繁荣，只是中国还处在启蒙阶段。一方面中国传统不喜欢二手，不喜欢旧的，认为带着一些不好的东西；另一方面是因为缺乏管理，在经济发展的时候不会有很多精力来对这么小众的文化进行管理。国外有些旧货市场，还要收门票的。
记者：你手臂上的文身代表什么？
武楷斯：这是一句法语，意思是“这就是生活”。生活有悲观的一面，也有积极的一面。悲观的一面就是当你无奈的时候，耸耸肩，无奈地说这“这就是生活”；乐观的一面就是，“哇，这就是生活”，让我为生活的美好而感到惊讶。这就是生活，永远不知道生活会带给你什么。
记者：你的生活里悲观多还是乐观多？
武楷斯：我永远都是乐观的。我到外面旅行时，找不到住的地方，不会很悲观。这就是我旅行的一部分，也是我人生的一部分。这句话（这就是生活）告诉我，一切事物都可以有两种角度，但是我一定会选择乐观的角度。
记者：你觉得自己是一个怎样的人？
武楷斯：我一直认为自己是属狼的。首先认可自己是精英，才会被社会认可，要有自信别人才会信你。属狼就是一种狼性，渴望把事情做到完美、做到极致，渴望实现梦想、实现理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