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林:为什么听到东莞名字时我不再暧昧地坏笑
最近看到东莞推出了一个宣传短片,来为东莞正名,从各个方面让外人了解东莞,艰难地尝试撕去那些贴在这座城市身上沉重而难堪的标签。跟其他地方一样,东莞这座城市肯定也会有一些社会问题,但看完这个视频之后,你可能也会像我一样,以后提起东莞时,不再暧昧地坏笑怪笑了。
我所知道的是,很多人听到“东莞”这个名字时,一般都会暧昧地对视一眼,会心地怪笑坏笑几声。为什么这种表情?原因每个人都知道,不约而同不言自明的联想,见证着贴在这座城市身上的暧昧标签是多么的根深蒂固。以前我也是这样,听到东莞时也会这样暧昧地坏笑,但有一天当我看到一条关于东莞的 新闻 后,我意识到这种暧昧坏笑在无形中带来的伤害。
这条新闻说,现在不少在东莞工作的人都不敢跟家人说在东莞打工,而是含糊地说“在广东打工”--在这里工作的女白领,更是竭力避免提这个名字。一些到东莞出差的人,也不敢跟家人说到这里出差。原因很简单,害怕外人的想像力,担心外人那怪异的目光和暧昧的坏笑怪笑。
我想,很多人提起东莞时的暧昧坏笑,只是当成一种调侃和玩笑,没想到这种像病毒一样的玩笑给一座城市带来了多少很难洗刷的污名,在东莞人心里投下了多少挥之不去的阴影,更给那些生活在这座城市中“无辜的绝大多数”带来了多少有形无形的伤害。作为外人,我们享受着开那些带色的玩笑、讲那些听来的东莞传说、传播那些有关东莞的情色段子带来的 娱乐 快感,忽略了这些传播给生活在东莞却与那些传说毫无关系的人带来的伤害。
不敢说自己在东莞工作,将心比心,这是一种多么痛的感觉,外界强大的误解和标签在他们心中投下的多么深的恐惧。
去年到过东莞两次,在日报工作的大学同学开着车带着我逛了几圈,他一边开车一边说,你肯定认为我们东莞到处都是那样的酒店,你也肯定认为走在街上的很多都是从事那种职业的人,你还肯定觉得我们东莞人整天就生活在那种纸醉金迷的氛围中――但我告诉你,这些都是你们外人的想像,我们其实跟其他城市没有区别,跟你们生活的地方一样,辛苦地工作,追求幸福的生活,油米柴盐,家长里短,跳广场舞。最后他加上一句,我也知道,提起东莞,你也肯定会坏笑。
听着同学的话,能感觉到他对外界污名化东莞的反感,但又无法改变的无力感。我觉得很惭愧,因为我以前确实跟很多外人那样,对东莞有这些想像。东莞媒体的朋友说,甚至连外来记者对东莞官员的提问都带着这种坏坏的诱导和暗示:请问市长,东莞下一点 经济 增长点是什么?――这个问题预设的立场是,东莞以前是以那种产业为支柱,现在那种产业被打击了,东莞将以什么为新的经济增长点呢?他们不知道,东莞早已成为国际性制造业基地,具备相当强的产业聚集和产业配套能力,东莞是最大的羊毛衫生产基地,全球每5人中就有1人东莞毛衣,全世界每8部手机就有1部来自东莞。这里更是创业之都,每天诞生135位老板。
不知道对东莞的那些想像和标签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因为他的地理环境太好了,广州之东,盛产莞草,靠近深圳、广州和香港,被认为是这些发达城市的天然后花园;也许是因为这里服务业很发达,外来人口很多;也许因为某段时间媒体对这里关于色情服务的报道比较集中,迅速固化为标签。作为媒体人,很是惭愧,某些媒体一些不负责任的报道,对个案的放大、渲染和想像,塑造着那些负面的标签。前段时间还看到过一篇关于东莞的报道,称“中国色情之都一夫多妻泛滥:男人爱享受齐人之福”、“东莞工人普遍一夫多妻女工争相养男友”――细看报道内容,纯粹是为了吸引眼球而夸大和胡编,将道听途说的不靠谱个案当成普遍现实,以写黄色小说那样的猥琐想像力去写新闻。从类似黄色小报黄色新闻的操作手法和传播路径,可以看到舆论对一座城市的污名化是怎么形成的。
像“中国色情之都一夫多妻泛滥:男人爱享受齐人之福”之类夸大、渲染、编造的黄色新闻,传播开来后,加上段子手的加工,网友的添油加醋,传播的以讹传讹,就完成了“一夫多妻”这个诱人眼球的标签的生产。再加上网络上天然的男性话语霸权,和对负面标签的消费偏好,对一座城市的妖魔化就完成了。
不仅仅是东莞,几乎每一座城市身上都贴着一个挥之不去的标签,每一个城市的人在看待另一座城市时,都会用这样方便自己记忆和标识的标签思维,而这些标签,就是充满误解和偏见的大众传播环境所生产出来的。下面几张图是网上盛传的一些“偏见地图”:
美国人眼中的美国
美国人眼中的亚洲
(作者曹林系中国青年报编委、社评部主任、首席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