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今天,我们如何吟唱宏大意趣
近日,“放歌岭南唱大潮——柳忠秧《岭南歌》诗集发布会暨诗歌研讨会”在广州举行。本次会议由广东省文艺批评家协会等单位主办,邀请包括蒋述卓、陈世旭、吕雷在内的数十位知名学者、作家和批评家出席。与会者以柳忠秧的长诗《岭南歌》为切入点,就当前诗歌创作中“新”、“旧”诗体之间的关系,古典主义形式与当代生活之间的关系,以及岭南文化的历史挖掘等话题进行了深入探讨。
由楚人唱岭南引发的文化思考
12月13日下午,我们来到广州市长大厦,天河北林立的高楼群中几乎闻不到一丝古典诗词的气息。然而,一场关于古典诗歌与当代生活的讨论正在这里进行。20年前,生于楚地、深谙古典文化的柳忠秧来到广州,客居在这个充满繁华与诱惑的城市,多年来致力于复兴古体诗的创作。在《岭南歌》中,他从旧石器时代的马坝写起,历数岭南历史上的风云人物和事件,从“反秦自立保民安”的南越王,写到“小球大道”的容国团,再到“财通七洲”的广交会。全诗长300多行,以古典诗赋的形式和韵律为基础,融合当代元素,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打通“新”、“旧”诗体之间的楚河汉界。
广东省文艺批评家协会主席蒋述卓在研讨会上说:“我觉得柳忠秧作为一个楚人来到岭南,对岭南的历史和文化有如此热情,而且能写出这么好的诗歌,我深深为他的热情、才情所打动。他的诗歌大气、豪放,有激情和学识上的准备,也有自己的探索。尤其是在语言、诗体等方面,都有自己的勇气和胆识。”
柳忠秧的尝试,把一些困扰中国当代诗歌创作多年的问题又提了出来:古典气韵与当代都市生活有着怎样的联系?古体诗能在当代复兴吗?包括广东第二师范学院教授熊国华在内的多位学者以《岭南歌》为例,从文学史的角度分析了“新”、“旧”诗体可能的结合道路。华南理工大学教授徐肖楠则指出,复兴古体诗不应仅仅借鉴古人的创作形式,而应该将古典精神与当代生活进行交融。
什么“体”并不重要
柳忠秧的诗到底属于古体还是新体,还是像一些评论那样将其称为“新古体诗”,或者“新辞赋体”?关于这点,在研讨会中并没有取得一致。学者们更加关心的是古典诗词与现代诗歌创作之间的关系。或许什么“体”并不重要,重要的在于这种将现代汉语和古代汉语进行结合的写作方式,它能够给当下的诗歌创作带来什么样的启示。
熊国华认为,中国新诗目前还没有找到确定的形式。新诗的形式如何,古典诗歌的文化传统在当代又应如何传承和变化,这是现当代学术界最纠结、最前沿、也是最困难的课题之一。“古体诗一般是比较整齐的五言诗、七言诗,有的偶尔加一、两句三言、四言,但是《岭南歌》是以四言、七言为主体,还加入了很多其他的句式,加入了很多现代汉语,所以说它是新古体诗显得比较牵强,不那么准确。柳忠秧对汉语的单音节文字有非常好的理解,传承中国古典诗歌的优良传统,让汉诗在现代再现光明,大胆地追求鲜明的中国风格和民族特点。”
诗人杨光治也认同这种看法,他指出柳忠秧不仅使用现代汉语和古代汉语,也同样会使用明清时期的汉语。“总之是汉语他就用,他写的就是汉诗,这样做增强了文化的底蕴。”此外,他也就新诗是否需要押韵表达了自己的看法,认为不管是否押韵,只要符合音乐感、体现语言节奏即可。“押韵更好,不押韵也行”。
碎片与个人不是诗歌的全部
除了在形式与韵律方面关注古今诗歌之间的联系,与会者也探讨了《岭南歌》在内容上与当代生活的联系。正如徐肖楠所说:“一方面,柳忠秧的诗简洁、明快的语言适合当代人的阅读心理;另一方面,诗中遍布传统生活的精神内容能激发当代人的道德兴趣。”
他说,当下中国的诗歌创作处于一个零散的生态中,很多诗歌都在突出碎片化的个人情绪和时代的散乱生活,很少有作品像《岭南歌》这样,通过诗歌去把碎片整理成完整的历史。“我们中国诗歌在‘五四’以后曾经出现过新古典主义的意味,不是很明确,也没有专门倡导。像早期的一些诗歌和小说,都有一些回归古典意境的状态。对于当代诗歌来说,用古典气韵写新诗,表达了对古典精神的憧憬和对当代生活的思考,这是一种新古典主义精神。”
不少与会者都认为,这种文学创作中的新古典主义精神,关乎到生活在都市中的当代人应该如何看待传统。江西省作家协会主席陈世旭认为完全摒弃传统是不可取的。“我想起英国作家克伦威尔说过一句话:传统并不意味着活着的已经死掉,恰恰意味着死了的依旧活着。中国传统诗歌发展了这么多年,很多人都说不要再写了,这种形式是束缚人的形式,但是如果我们加入对新的时代的感受和审美因素,它是完全可以焕发光彩的。”
针对同样的问题,诗人朱子庆提出了他的疑问:“新诗如此,旧诗也不过如此,根本的问题是我们的生活如何?我们的生活里面还有唐宋诗篇吗?这个问题我们不好好思考,就很难解决。”
诗中有画,诗中有史
美术批评家王嘉从美术的眼光评价《岭南歌》,认为这部作品是“诗的语言,画的形象,不仅是一幅关于岭南地理的画卷,也是一幅关于岭南人文历史的画卷。”除了在创作方式上实现跨越“新”、“旧”诗体的尝试,《岭南歌》带来的另一个思考是诗歌与历史之间的关系,以及我们对待岭南历史的态度。
诗歌不一定咏史,但是咏史的诗歌常常能获得流传。广东省作家协会副主席吕雷强调了中国文化中“诗史同源”的叙事特点。他指出当下的诗歌创作中,缺乏的恰恰就是长篇叙事的魄力。“流传是诗歌的最高生命形态,短诗易流传,却容易被历史长河淘洗掉。能在历史长河中流传的,往往是容量极大的、优美的抒情叙事长诗。我觉得,当今的抒情诗人们,大概已经将人类最动人心魄的爱情长诗、扣人心弦的叙事抒情长诗的优美和浪漫忘却了,他们大概已经丧失了用诗歌来叙事的能力,充其量只能写一些即兴诗的抒情短章。”
值得注意的是,正是一个客居广州的楚人,在诗歌中展现了书写岭南历史的魄力。《岭南歌》中的130多个历史人物似乎再次提醒岭南人,应当从本地的历史中找到更多的文化自信。评论家黄树森认为,岭南文化受到海洋文化的影响,历史上拥有更多与外界沟通的机会,在文化心态上有其成熟之处。他举例说梁启超对西方人“既不畏之,也不遏之”,这种淡定的状态是当时的上海人和北方人都不具备的文化特征。“为什么这么多的事情都要发生在这个地方?我觉得这个确实是值得关注的,不能用一种弱省的心态来看待,要有自信。”
来源:信息时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