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军:沉潜于时代里的墨痕 ——浅评《阿丁墨痕》的新文人书法
阿丁书法作品《云破月来花弄影》 |
这似乎是一个新文人书法、新水墨的繁华时代。但倘若书法圣贤有灵,他们也许会为文人书法概念的被滥用感到迷惑。如果我们对于文人书法的丰富性、文化意义的理解,已经存在被时代泛化的风险,那么,厘清新文人书法的真实内涵,就成为迫不及待的事情。
如果说新文人书法的出现,某种程度是对时代被迫做出的回应,即在传统与现代的交融与对立中,中国书法必须直面新时期的生存与发展的问题。那么新文人书法家们同样必须面对一个沉重的问题:在中国艺术的转型时刻,面对传统与现代,东方与西方,如何找到中国的根,又不丢失传统的魂?阿丁可以为我们提供某种有价值的答案吗?
以传统文化磨墨
当一种充满“当下感”的活法充斥于我们的生活空间与艺术领域,阿丁却带给许多人一种与当下存在违和感的古士之风,在艺术世界的成功学竞赛之外,它为“新文人书法”中的“文人”提供了踏实可靠的注脚:在必要的学养和情致之外,更重要的是,其所为所作,皆能保持与传递文人的基本操守,无论其人其字,沛乎浩然,既鼓荡于心,亦发著于外。
于“新文人书法”之“新”,他也为我们提供了丰富的解读空间:某种意义上,新文人书法的形成犹如地理环境中的横断山区,自形成以来就是古今艺术融合交错的大通道。在这条曲折难行的道路上,各种艺术资源、风格、流派通过对立、对抗、交融、互补等方式推动艺术前行。对于那些失败的尝试者,往往会在狭隘的山道上茫然失路甚至坠落山崖,其完成品仅仅是某种没有灵魂的复制粘贴,如同没有灵魂的仿古建筑一样。
如果说助艺术行者翻山而过的拐杖是书法、笔墨技巧,那么,真正能够令其完成穿越的则是新文人书法背后的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哲学思维和境界,通过这种一以贯之的联系,题材、物料与艺术形态才得以充分交融。传统的现代演绎,才有了坚实的基础。
对于阿丁的书法世界来说,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性是怎么估计也不会过分的。它们是使他完成艺术穿越的唯一通路……
沉潜于时代的墨痕
今天,当我们讨论《阿丁墨痕》的得失,当然无法绕开那些沉吟苦思之后,便放笔直取的精彩故事。在阿丁的艺术生涯中,我们看到的是“以沉潜的方式生存”,他用毛笔宣泻着自己的情感。在看似随意中如此数十年“漫游到自己的内心世界”。
诚然,任何书法家都不可能完全无视世界的评价,但是功利主义的态度只能导致书法风格的扭曲,思维框架的局限,以及对于艺术内心的背离。如果书法者没有一颗出世之心,就不可能有出世的书法作品。阿丁的艺术生涯证明:把握艺术,不在于“下一次更聪明一点”,而是需要“永远更加睿智”。这些略显宏大的叙事,都旨在为进入阿丁的新文人书法世界寻找一条清晰的路径。
从《飞》到《清歌一曲月如霜》,《阿丁墨痕》给读者展示的恰恰是他艺术之路的探索和艰辛。深入阿丁的书法世界,必须“细赏之”。历史的风云变幻之后,中华民族的重新崛起对于世界依旧是一个充满神秘感的东方奇迹。然而我们的艺术文化充分表述这个大时代了吗?
今天之观众,看阿丁近年之书法作品,当然敬佩于“写字是文人的本分,还是读书要紧”,吴玉如老先生的名言被阿丁领悟的如此透彻。
其次,还在于阿丁对于生命的态度。以《阿丁墨痕》为例,如果没有半生游艺漂泊、起伏跌宕,又怎么能够逐渐建立历史感呢?如果没有在艺术世界中融会贯通的大聪明,怎么能够脱离于日常生活的一地鸡毛,以超然的眼光看待艺术呢?
今天我们谈论《阿丁墨痕》和新文人书法,到底在谈论什么?我想,要谈论的是中国书法的未来。许多人一致选择的路径是——快速发展,然而正如快速的城市化一样,这样的高速发展,除了资本的聚散与眼球效应之外,给中国书法带来了什么?就在眼前,中国书法要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它如何适应全球化进程中的交流和传播。文人书法在内的中国书法在外国人看来是最难学的艺术,“只可意会”是最难掌握的艺术规律。无论是新文人书法,还是其它的书法艺术,进入全球化传播平台之后,会发现它的受众和未来并不如艺术市场表现的那样明朗。如果仅就下一代的作品而言,会让人觉得中国书法的表达水准和审美都在每况愈下。
阿丁的字里却在说着这样一个道理:在一个什么都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世界里,我们是否需要慢的力量?
大时代书写时代的大字
在文人书法的世界中,天人合一是一种极高的艺术追求,然而,怎样才能天人合一,什么样的艺术作品才称得上天人合一呢?却从来没有明晰的标准。阿丁并不是把自己强烈的个人感情,人生观与对历史的理解强行融入其整体的构思里,而是以温情敬意重现历史风华一瞬,融入而非进入古人的世界,才是天人合一。
当笔者审视阿丁的艺术人生,无论是他对中国文人书法的坚持,还是对外来艺术手法和传统艺术的兼容并蓄;无论是探索刻苦钻研中国传统书法,还是“笔墨当随时代” “下笔直取,如有神助”的现实艺术探索;也无论是其书法艺术,还是做为诗人,作家,数百万字的著述文章和近千首诗词随身,这样的执著与坚持背后,何尝不是舍近求远式的艺术苦旅,如果没有如此构建的艺术观和方法论、哪有今日旁通融贯的艺术造化。
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之后,阿丁能否跳出古今的种种艺术争论,走出一条融会贯通的道路,造就新文人书法的新境,我们充满期待。
(作者系广东社会科学院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