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

　　□钟雅清

　　小时候最快乐的日子就是外婆来我家住的时候。有外婆在，我就敢肆无忌惮地跟父母耍嘴皮子、看电视、玩游戏。母亲偶尔会批评我，外婆总是与我统一战线，护着我，并且呵斥母亲，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会躲在一旁偷着乐。

　　小时候一个人洗澡会害怕，只要外婆在家我就要放把椅子在浴室门口，让外婆坐在那儿陪我，给我讲故事。那时她已经70多岁了，但身子板还硬朗，声音也很洪亮，银白色发丝中夹着几根乌黑的头发，显得很特别，漂亮的眼睛会随着她讲的故事情节变化而变化。有时候我也会调皮，将澡盆里的水泼向外婆，她就会做出要离开之势，吓唬我说，再调皮我就不陪你了。而我只好求饶，乖乖洗完澡。

　　外婆信佛，八十岁以前还经常亲自到庙里烧香拜佛，后来因年岁增加行动不便，仍不时托人抽签求吉利。外婆对我这个最小的外孙女总是厚爱有加，当我生病时，她就急着往庙里烧上一束香，希望我早点痊愈；每逢我升学考试时，她总不忘为我求个好签，期盼我取得好成绩；要是我外出旅游，她会念念有词要“天上神明”保佑我一路平安。

　　虽然外婆时常会溺爱着我，但对于学习方面她却毫不含糊，经常叨念、教导我要认真、仔细。以前练书法不用功，经常偷懒，外婆就细声细语的把我哄到书桌前，陪着我，在一旁给我扇扇子，每当我写一个字，她都会夸我一下，当我练完一整页字，外婆总爱拿起那张纸晃一晃，怕墨迹洇染到其他地方。虽然她不识字，但还是会对着我写的字猛夸一顿，然后开始絮絮叨叨地讲着做人读书要细心认真的大道理。这样的话对于小时候的我来说绝对当成了耳边风，但现在回忆起来，虽然都是些简单易懂的大道理，但从外婆口中说出来，却别有一番味道，每每想到这里，嘴角都会浮出一丝微笑。

　　每次回去探望外婆，听闻我们要回来了，她总是一大清早就搬了张椅子坐在大门口，那么多年了，她都是这个习惯。小时候调皮，知道外婆耳朵不好，于是我总会偷偷摸摸地绕到外婆后面，轻轻地拍她的肩膀，外婆每次都被我吓着了，然后又笑呵呵地从我手里接过行李。随着时间的流逝，她的耳朵越来越背了，所以转过街角开始我就要大声喊她了，一般要喊好多句她才能听到，然后扶着椅子把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笑着说：“你们来啦！”那抹笑就像一股暖流直达心间。看着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外婆，两颊深陷。曾经结实的身子，如今随着年岁慢慢萎缩成佝偻的背影。

　　今年过年回去探望外婆，她的记性差了，总会记错别人的名字，食量大不如从前，精神状态也有了明显的变化，只要不跟她讲话，她就会坐着打盹。在舅舅家小住了一晚我们就回去了。走的那天，外婆一直在门口站着，牵着我的手说：“回到学校要好好照顾自己，好好学习，以后才能找个好工作。放假了就回来看看我。”她就这么一直站在门口目送我们离开，虽然母亲一直挥手示意外婆快回去，但她就一直站在那里。车越开越快，后视镜上佝偻的背影在尘土飞扬中渐渐变小，变模糊。

　　时间过得真的很快，那些小时候的温暖记忆似乎还是发生在不久前，怎知，转眼，我已经20多岁了。外婆无声无息中慢慢老去，就像我在无可抗拒中慢慢长大。曾经宽厚温暖的手长满了老茧和皱纹，虽然依旧温暖，但牵起来似乎只有硬硬的骨头的触感。如今，是我的大手牵着她的手，紧紧地握着，慢慢走着，就像当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