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来“另类宠物”藏隐患 网上热卖
北京顺义检验检疫局实验室将截获的海外蜘蛛制作成标本。本组图片/新京报见习记者 李婷婷
红脚蜘蛛标本。
邮寄德国红粗尾蝎的海外快递包裹。
泡在乙醇溶液中的海外蜈蚣标本。
最近一段时间，中国检验检疫部门在入境邮包中发现了毒蝎子、剧毒箭毒蛙……这些动物，大多数入境后都是作为“另类宠物”。
北京出入境检验检疫局相关负责人告诉新京报记者，依据规定，海外活体动物都不允许私自买卖、海外邮寄，批量进口的活体必须有输出国的检疫证明，并需提前向国家质检总局提交申请。而能从正常渠道入境的活体动物，一般都涉及科研院所，个人购买很难获批。
北京出入境检验检疫局指出，这些宠物在跨境时未办理任何检疫审批手续，来源、品种及卫生状况不明，检疫风险难以评估，存在危害人体健康、威胁生态环境等多种危险。
“另类宠物”可传疫情
神兽“草泥马”被检出“Q热”疫情；“另类宠物”被放生威胁生态环境
位于顺义区的北京检验检疫技术中心实验室里，展示着虎纹捕鸟蛛、毒蝎子、白蚁、蜈蚣等被截获的各种动物标本。
据该实验室工作人员介绍，机场海关和检疫局对外来邮寄物进行检查，截获的非法动物，如蜘蛛、蝎子等“另类宠物”，必须全部交由检疫局检疫。
北京出入境检验检疫局日前就对13头检测出“Q热”ELISA阳性的实验室用羊驼予以扑杀销毁处理。
资料显示，Q热是由贝氏立克次体引起的一种重要人兽共患病，被世界动物卫生组织列为应申报疫病，也被中国列入《人畜共患传染病名录》中。
北京出入境检验检疫局动植物检疫监管处副处长张兆平介绍，人类对Q热普遍易感，猪、马、牛、羊等家畜、野生哺乳动物、鸟类和猫也都是该病的易感动物。
据媒体报道，日前重庆出入境检验检疫局在国际邮包中截获的蜥蜴中检出绿脓杆菌、立克次氏体和沙门氏菌3种有害病原体。
除了在疫病携带或毒性上，海外“另类宠物”还潜藏着另一种威胁。
一些人在饲养“另类宠物”一段时间后，会将其放生。业内人士介绍，以红玫瑰蜘蛛为例，它在中国本土生物链环境中没有天敌，节肢动物生存能力本来就强，它一旦生存下来，和当地蜘蛛交配，杂交出的物种可能更强大，进而对当地的生态环境造成危机。
“另类宠物”网上热卖
实体市场基本没有销售，网上卖家称，海关抽查不到就没事，被抽查到就认倒霉
新京报记者走访北京十里河宠物市场及新官园花鸟鱼虫市场，发现存在海外“另类宠物”的交易情况。
8月15日，在北京十里河宠物市场，记者发现有不少店家在售卖红玫瑰蜘蛛等宠物。资料显示，红玫瑰蜘蛛原产于智利，其毒液对过敏性体质人群有危害。
而顾客询问时，店主会介绍这些宠物“无毒、无菌、不需要经过检疫”。一家正在兜售据称从新加坡进口树蛙的宠物店里，店主避开这些树蛙是否具有检疫证明的问题，只表示“检疫也不管什么用”。
在此前的媒体报道中，十里河市场曾有店家在卖宠物鳄鱼、亚马孙狗鱼等。一位店主表示，现在没有了，至少明面上都没人卖了。
8月22日，北京市新官园花鸟鱼虫市场一家十平米左右的宠物店里，柜台被装着爬行动物的盒子塞得满满的。
24岁的老板小郭告诉记者，来买爬行类宠物的顾客不在少数，至于树蛙，“上个月还有，现在早卖光了。”
部分店家对记者称，通常，市场内的店家为免去繁琐的检疫程序，多自行繁殖售卖“另类宠物”。当然，最初的来源还是来自海外。
记者在该市场未发现有售卖有毒宠物或保护动物的。部分店主表示，现在如果被发现上述行为，会被市场管理方以贩卖野生珍稀保护动物的名义处以一万多元的罚款。
据新官园花鸟鱼虫市场管理办公室周经理介绍，从去年开始，对于野生珍稀保护动物、有剧毒、无检疫证明的外来宠物，检疫局及宠物市场管理方会进行查处。
他说，过去该市场内的确曾存在贩卖不合规定外来宠物的现象，宠物的检疫证明也不齐全，“我们过去不了解卖宠物还会隐藏危险，现在知道它对生态环境和身体健康都可能产生不良影响。”
相比宠物实体店，网上的“另类宠物”市场活跃得多。
记者某电商平台上搜索“树蛙”，出来1700多个结果。据新京报记者调查，受访店家称他们大多会将已引进的品种进行再繁殖，以避免繁杂的进口检疫手续。但也有部分店主表示，可直接从国外进货。
淘宝上有一家店售卖哥伦比亚蜘蛛，记者以买家身份向其询问，店主表示蜘蛛是直接从国外进货的。至于检疫程序，该店主表示海关都是抽查，抽不到就没事，被抽查到就只能认倒霉，“查到就没收，这个基本靠运气”。记者询问其宠物有无检疫证明时，店主表示“不方便出示”。
闯关招数五花八门
有人把外来宠物放进咖啡罐、奶粉盒，甚至把字典大小的书中间掏空，装进宠物
关于进口检疫问题，受访的北京市十里河宠物市场一位店主表示“进口检疫不像你想象得那么简单，要有门道”。
有哪些“门道”？该店主则闭口不答。
事实上，为获取境外生物，饲养人和宠物贩卖者多以携带、邮寄的方式运输，并通过种种招数瞒天过海混过口岸检查。
北京出入境检验检疫局邮件办事处主任张继军说，“比较常见的是把外来宠物申报成其他物品”，有的在邮寄申报单上直接写玩具、礼品、服装进行寄递；而携带入境时，曾发现有人把外来宠物放到咖啡罐、奶粉盒中，甚至把字典大小的书中间掏空，装进宠物，伪装入境。
8月22日，首都机场国检局在快件货物中截获到活体动物，一批德国来的快件在X光机下被查出装有10头活的红粗尾蝎。
首都机场国检局快件处处长王少华说：“这种红粗尾蝎毒性大，存世量稀有，价格昂贵，是一种高端的粗尾蝎子品种，在蝎子宠物饲养者中有很大市场。”
而这批从德国过来的快件，收货人写的是个人，申报物品为“钥匙链”。
按照中国进出境动植物检疫法，活体动物进境需要办理《检疫许可证》，还要提供国外官方检疫证书。但国检人员与收货人取得联系，发现对方根本无法提供相关证书，对其一番教育后，毒蝎子也被销毁处理。
8月11日，浙江省检验检疫局萧山邮件办事处的工作人员从一件来自香港的邮包中查获4只剧毒动物箭毒蛙。而寄件人在面单填写上也采用了虚假申报的手段，声明内容物为布公仔。
张继军介绍，今年1到7月北京国检局查出禁止入境邮寄物品622批，同比增加了697.3%，其中截获动物就有31批，诸如蛴螬（金龟子）、蜚蠊（蟑螂）、蜈蚣、蜘蛛、蝎子、果蝇等各种奇葩宠物都有。
携带邮寄将入黑名单
违规非法携带邮寄入境宠物者的名字等信息进入专门数据库，下次其邮寄包裹会受到重点检查
审单、开箱查验、截留禁止入境物、截留物品存放、实验室疫情检测、检疫处理，截留物品是否放行、退运或销毁，这是一整套邮寄物检验检疫流程。
北京出入境检验检疫局相关负责人介绍，私人购买“另类宠物”，大多通过海外邮寄。
“我们主要是在口岸进口环节把关”，北京出入境检验检疫局邮件办事处主任张继军说，现场查验时，“人-X光机-检疫犬”一个都不能少。X光机是最有效的，检疫犬也会辅助搜寻可疑邮包。
检查还会根据季节、地域不同有侧重。比如检疫人员发现从德国进来的多，就会对来自德国的邮包加大检查力度。
不过，现在最大难题是，每天进境邮包量太大了。张继军介绍，仅去年，北京进境邮包就达到400多万件，加上外来生物越来越复杂多样，这对现场查验拦截无疑是一个巨大考验，难免出现漏网之鱼。而如果一旦流入国内，则将由农业、林业等有关部门来做延伸监管。
北京出入境检验检疫局动植物检疫监管处人士表示，对于违规非法携带邮寄入境宠物者，检疫部门目前已经建立黑名单制度，违规者的名字、地址、联系方式等信息都进入一个专门数据库，下次其邮寄包裹会受到重点检查。
同时，检疫部门还呼吁建立个人信用体系，区分申报和不申报两种不同行为，对不主动申报者应加大惩戒。
■ 对话
“另类宠物”很难获得检疫证书
对话人物：北京出入境检验检疫局邮件办事处主任张继军
除威胁健康还可能破坏生态
新京报：为什么要严查外来宠物，这些生物究竟会带来哪些危害呢？
张继军：外来“另类宠物”都通过网购途径购买，往往都是很少见的品种，它们的来源和健康状况难以确定，有传播疾病的风险。
更为严重的是它们还可能破坏生态平衡，给本地生物造成威胁。一些外来物种在我国尚未分布，因偶然机会入侵，又没有天敌，会无限制扩张，要控制它们的危害代价极大，彻底根除非常困难。
比如美国白蛾、巴西龟等，繁殖率强，对国家带来很大的治理负担。还有蛴螬（金龟子），它对桃树、梨树、桑树、葡萄、柑橘、核桃、板栗、山杏等有很大的危害。另外像蟑螂，携带鼠疫杆菌、痢疾杆菌、大肠杆菌、黄曲霉素等多达40余种病原体，国检局也在截获动物样品后检出了相关病原微生物。
新京报：监管部门是否有相应的控制措施或者法规呢？
张继军：外来生物入侵早已引起政府部门的重视。国家质检总局和农业部在2012年就联合发布《禁止携带、邮寄入境动植物及其产品名录》，总共列出16大类动植物产品禁止入境。环保部也先后发布过三批外来入侵物质名单，巴西龟、福寿螺、美国白蛾、牛蛙、克氏原螯虾、松材线虫等都在其中。
仅猫狗允许携带邮寄饲养
新京报：哪些宠物不允许通过携带或邮寄的途径入境？
张继军：事实上，在我国目前能当做宠物允许携带和邮寄进境饲养的只有猫和狗。其他一些动物，包括昆虫，除非是国家有关主管部门审批许可，并出具输出国的动物检疫证书后才能进境。
新京报：活体动物正常合法入境的渠道有哪些？它们如何检疫？有哪些具体手续？
张继军：正常贸易下的活体动物入境，主要涉及一些科研院所等机构，都要事先到质检总局办理检疫审批，还需要与输出国达成双边议定书，个人购买是很难获得审批的。
待动物运进来后，还要接受隔离检疫，这段时期如发现有问题也会被淘汰销毁。只有过了隔离检疫期，最后签发了动物检疫检验证明，才能放行，通过这种程序入境的动物才是合法正规的。
新京报：我们在市场上看到商户们兜售蜘蛛、蝎子等海外“另类宠物”，都称没有病菌，它们是否是合法的呢？
张继军：如果提供不了检疫证书，那么这些宠物不是假的就是走私的。有的宠物可能并不是真正进口的，而被贩卖者冠以洋宠物之名。还有一些确实来自国外，但肯定不是合法进来的，其实属于走私行为。
新京报：如果被发现非法携带或邮寄宠物入境，会面临怎样的处罚？
张继军：一旦发现货品将予以截留，根据检疫情况，做退运或销毁处理，同时联系收货人，不仅要受到行政处罚，引起重大动物疫情的，还可能会被追究刑事责任。
A16-A17版采写/新京报记者 廖爱玲 见习记者 凌晨 张婷 李婷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