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的事儿

　　□曾令洋

　　清淋大学毕业后，回到家乡上班，住在单位租的宿舍楼二楼，底楼是老陈一家，三楼则住着一个叫幸姐的中年女人。乡镇的夜晚格外安静，清淋睡得很香。但有一天晚上，他被一阵哗啦哗啦的声音给吵醒了，睡眼惺忪地爬起来，发现是从阳台上的下水管里发出来的。八成是三楼漏水了，清淋想。但夜深人静的，不便去敲幸姐的门，只好拿枕巾包住耳朵，迷糊着过了一宿。

　　第二天早上，清淋听见水管里还在哗哗地响着，他跑上去敲了敲幸姐的门，毫无回应，大概已出门去了。清淋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单位跑去，看见幸姐正向单位头儿说：“领导，我房里的水阀坏了。”“找王助理去，他管后勤！”头儿漫不经心地上楼去了。这时王助理走了进来，幸姐便把刚才的话复述了一遍。王助理蹙紧眉头道：“水阀是你房里的私人物品，得自己掏钱换，单位报销不了！”幸姐面露愠色道：“房子是单位租的，水阀坏了就得归单位管！”“好笑，照你这么说，难不成你房里的锅碗瓢盆坏了也要由单位负责？”王助理冷笑一声，嗤之以鼻。“不管就不管，我是不会换的，反正水费由单位出，领导怪罪下来可别怨我！”幸姐不甘示弱，怒气冲冲地走了。“哼！什么人哪，斤斤计较的，自己弄坏了还想赖上单位，想得美！还搬出领导来压我，谁怕谁？”王助理嘟囔着走了。

　　两人的唇枪舌剑，让清淋听得目瞪口呆。这才多大的事儿？他走进办公室，就听幸姐余怒未消地抱怨道：“摆什么臭架子，不就一个芝麻大的助理吗？老娘可不吃你那一套！”一件绿豆大的事居然闹成这样，让清淋百思不得其解。

　　下班回到宿舍时，清淋看见水仍在长流不息。老陈问他道：“哪里漏水了？”“三楼幸姐那儿，真坐视不管呀？”清淋将早上的“王幸交锋”说了一遍。老陈低声道：“他们早有宿怨，这次互相扯皮不足为奇。”原来，去年年终时，单位要报送一个优秀名额，王助理和幸姐为了争夺这个对升职举足轻重的“香饽饽”，互揭其短，龙争虎斗，闹得不可开交。领导一怒之下，将名额给了别人，还把他们批了一顿，二人就此结下梁子。“那这水就让它白流掉？”清淋道。“皇帝不急，你太监急什么？反正是单位掏钱！”老陈见幸姐走了过来，忙停住嘴走了。

　　清淋拿出手机，捣鼓了一会，说：“幸姐，我帮你看看水阀！”幸姐领他进了门，清淋拧了拧水阀道：“看来已寿终正寝，必须换了！”“要我换，没门，瞧他那鸡毛压不进担笼的张狂劲，得瑟什么！”幸姐气咻咻地说。突然，清淋的手机响了，他接听道：“喂，王助理呀，什么，让我过去一趟？好，我马上就来！”然后匆匆奔出门去。

　　不久，清淋气喘吁吁地敲开幸姐的门，扬着个崭新的水阀说：“刚才王助理给了我这个，让我帮你换好！”他一边更换一边道，“王助理托我跟你说声对不起，说他上午说话太冲了，一急就失去了理智，让你多多包涵！”

　　当晚，小楼又恢复了宁静，清淋睡得特别香甜。第二天，他早早便上单位去了。不久，王助理来了，清淋迎上去，笑着道：“王助理，这么早呀！那个，幸姐已叫我给她换好水阀了，她让我跟你说声抱歉，说她昨天一时头脑发昏，说话不着调，请你多多谅解！”“哦，好，好！”王助理拍拍脑瓜，步履轻快地上楼去了。

　　上班间隙，清淋看看窗外，瞥见王助理和幸姐在过道上相遇时，互相点头致意后，笑容可掬地攀谈起来。清淋嘴角漾起一道弧线，他掏出手机，把头天设置的闹铃关掉，拿出随身携带的小账本，记上：“×月×日，购买水阀一个，支出：15元。”

　　本栏插图：丘建平/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