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 | 对不起,请不要把“高空挑战第一人”当做偶像
一
自称“高空挑战第一人”的吴永宁,一个在直播平台上依靠“无防护攀爬高楼”获得收入的小伙子,失手坠亡。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问题是,这鞋一湿,便是永别。
逝者为大,这时候说刻薄话是不人道的。但看到不少官方媒体在“一路走好”、“惋惜”,好像失去了一个优秀运动员,总觉得有一点不对劲。
作为一个男孩子的家长,我不太喜欢这种把吴永宁看作英雄的态度。因为英雄是榜样,是要号召大家学习的,但我肯定不希望有人学习吴永宁。
二
我们不能因为吴永宁的死,就忘记了公共安全。吴永宁出事后,有不少评论说,“如果地标建筑和工地增加警示标志,加派巡逻人手,或可阻止悲剧的发生”。我一看这话就愣了。地标建筑和工地从来不是为了攀爬而存在的,这是常识。警示标志根本拦不住吴永宁,而加派人手更是一种站在道德高地上的臆想。
有人跳河了,他就会说,要给所有的河都加上围栏,每五十米安排人值守;有人撞墙了,他就会说,要给所有的墙都加上海绵垫,每人负责两堵墙……按照这种逻辑,大家都不要干活了,人人都是巡逻员,来应对这种反常识的低概率事件。经济也不要建设了,社会也不要发展了,每个人都是移动的摄像头。
有一个非常珍贵的品质,就是不给别人添麻烦。自觉遵守公共安全,是社会保持效率的核心要素,如果我们鼓励吴永宁,就多少漠视了这种自觉。
我们不能因为吴永宁的死,就重新定义了极限运动。吴永宁的行为,很难归类到“运动”的范畴。即使是被称为“欧洲高空钢索之王”的弗雷迪·诺克也会极大限度地保障自身安全,他说过:“最好的极限运动员是要保障自己的安全。”吴永宁的举止,与其说是“极限运动”,不如说是“无限冒险”。如果这也能叫极限运动,那么吞玻璃胸口碎大石也是极限运动。
如果非要给个定义,吴永宁其实更像一个搏命演出的卖艺人,只是人家表演吞剑还知道弄个伸缩剑,而吴永宁玩的是货真价实的准跳楼表演。钱的用途——不管是用于母亲治病也好,还是自己花销也罢,都不可能改变这种“演出”的性质。
不是每一个搏命卖艺,都可以被定义为极限运动。如果我们鼓励吴永宁,就多少会让年轻人以为这是勇敢的证明,是能收获掌声和鲜花的运动。
三
很遗憾,那根本不是掌声和鲜花,那只是带血的赏金。
如果非要有个攻击对象,我倒觉得是那些视频或者直播平台。露个几公分的乳沟你要封,在幼儿园门口哭两句你要封,说个书院不好就全网下架,这里有个小伙子,一天到晚把自己放在危险的边缘,明明已经违了法,还称自己是“高空挑战”,结果你非但不封,还上热推,上焦点,让小伙子觉得靠这个好挣钱,这不是纵容么?
如果非要有第二个攻击对象,那就是一路叫好的粉丝。鼓励勇敢总得有个限度,别人都在玩命了,你却说勇敢,你心里就是阴暗。我想到一个故事,说有个暴君,每次都在一个鲨鱼密集的海滩扔金块,然后让穷孩子去捡,然后说,哎呀,我们的孩子真勇敢。碰到有孩子捡了金块幸运游回来的,就说哎呀你看我真好心,改变了他的人生。
给吴永宁打赏的,恕我直言,就是这样的暴君。
如果吴永宁确实是为了给他的母亲筹医药费,我倒是希望现在大家去关心一下老太太的生活,也算了却吴永宁的遗愿。但很遗憾,我并不希望大家把吴永宁当作偶像,哪怕我说这句话可能会被喷死。
他只是一个在暴君怂恿下,一点点向死神靠近的可怜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