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话徐祥龄太太谭翠莲
徐太谭翠莲。
徐祥龄和太太还没结婚时在黄山的照片。
“他有很多女朋友,都一五一十告诉我”
记者:徐先生临走前平静吗?
徐太:很平静,没有痛苦,也没有机会留遗言,就像他一贯不喜欢说话一样。几天前,家里的纱窗破了,我说要买新的,他非得说要自己做。这几天就一直丁丁当当在装纱窗。6月14日那天,我们中心搞了乒乓球比赛,他也去了。9点多回到家里,按照他的生活习惯第一件先洗澡,不知道为什么那天突然说要把没钉完的纱窗弄完。结果,纱窗刚刚钉好,没来得及装上窗户,他就晕倒在地上了。(哭)现在想想,他对我真的是太好了,临走前还帮我把破了的纱窗搞定。
记者:当年您是香港电台的主持人,徐先生只是个普通社工,年龄差距也不小,你们结婚有遇到过阻力吗?
徐太:当然有,我家里人不同意,但我很坚持,拿了证给他们看,他们也没办法。那时候,他因为做外展社工服务,把自己搞得跟个小流氓一样,骑着摩托车去香港电台楼下等我,同事们都觉得奇怪,我却不在乎。那是我第一次坐摩托车,其实心里很害怕,但坐在他身后,就觉得突然来了安全感。因为这个人很勇敢,他能做一些别人不敢做的事情,比如一辈子就只做社工,只为社会服务,为了和边缘孩子打交道,还投其所好去见识黑社会。这需要很大的勇气和担当的。其实,徐先生年轻的时候很有魅力,我知道他有很多女朋友,不过他很坦荡,结过婚、有孩子、交往过多少女友,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不会隐瞒。所以,我觉得这样的人很可靠。
“他给我树立了标杆和一份很珍贵的事业”
记者:社工、家长、孩子都说徐先生是一个低调、谦和、有爱心的好人,作为他的妻子,您认为徐先生是一个什么样的丈夫?
徐太:我的爱情观是,丈夫是一个会让你仰慕的人,在我们家,徐先生做到了,他是我的偶像,他给我树立了一个标杆,也给我留下一份很珍贵的事业,就是我们的社区服务中心。其实,这些年,因为慈善的工作太繁琐,我们都很忙,没有时间一起旅游,一起出行。但每天早上9点,我们都会一起喝早茶,不管刮风下雨,这个习惯一直都不会变。出门前,他会开玩笑指着我的脸说,不化妆就出门见不了人啦,我也会说他胡子不刮不像话。我们还有个不成文的约定,就是每人包一个月的早茶费,有时候他会爽快地说,这个月你太忙了,单子我帮你买啦。
记者:您和徐先生都是香港人,祖籍也不是东莞,为什么选择横沥做慈善?
徐太:徐先生祖籍北京,我老家在台山。来东莞也是缘分,因为当时他有个很好的朋友祖籍就在横沥,上世纪90年代初,他朋友从横沥回香港,告诉我们,这边土地很便宜,人口也不多,适合买楼住。我们就把100多万的退休金拿来买了一块地,就是现在服务中心的总部,还买了一幢别墅。一开始没想着要做社区的服务工作,就希望能在内地买房置地度晚年的。住了几年后,徐先生发现我们身边多了很多外来务工人员,他们生活困难,孩子上学也不方便,所以他以前做社工的服务意识就冒了出来,要给这些在东莞打工的家庭做点什么,然后才有了我们现在的服务中心。
“如果我当初生了孩子,就不会有隔坑服务中心”
记者:隔坑社区服务中心是您和徐先生一手创办的,现在徐先生突然离世,以后中心的运作会有影响吗?
徐太:对我的生活会有影响,比如每天晚上回家,原本有个人在你身边,现在突然没了,你会不习惯,会很凄凉。但不会对工作有什么影响。隔坑社区服务中心不是一天建成的,到现在已经11年,我们的运作体系已经相对比较成熟,有2个社区服务中心、8个小候鸟服务点,一批一批的社工也培养了起来,所以大家不用担心,我们不会因为某一个人的离开,而把孩子们丢掉。相反,我会代替徐先生,更好地照顾孩子,完成他的遗愿。
这次徐先生的离开虽然很突然,但其实我早就有准备,毕竟他已经83岁了,有些身后事也早早交代过。我们此前有一个约定,一个人去世之后,另一个人就把我们的房产地契卖了,成立一个基金会。慈善做了这么些年,手头的现金早就没有了,但现在还有两套房,一栋别墅。十几天前,我刚把香港的那套房出售,100多万,这就是我们基金的创始费用。
记者:问您一个私人的问题,您跟徐先生结婚28年,一直没有要孩子,会有遗憾吗?
徐太:徐先生此前结过一次婚,有个女儿。对于我个人来说,确实没有孩子。现在想想,当年不生未必是个错误的选择,因为如果我当初生了孩子,就不会有隔坑服务中心。我和徐先生结婚时,他已经50多岁,再生一个孩子,对他来说经济压力太大,我们都不会有时间和精力来开始这项慈善工作。当天徐先生临走前,紧紧地握着我的手,我知道他是放不下我,我就在他耳边不断告诉他,不用担心,我有上千个小候鸟陪着我,他们都是我的孩子,还有一大帮视他为父亲的社工们。有这些人在,我不孤单。
[追忆徐生]
想起一幅幅新莞人子女在“新候鸟服务点”做作业玩游戏而欣慰的样子,想起我们在工业区做外展服务那些农民工朋友的笑脸,就觉得徐先生像一个慈祥的父亲一样。 ——— 新莞人志愿者王曼曼
徐先生人很好,知道我喜欢运动,就经常教我打乒乓球。还把他专门健身的豪华乒乓球室打开,让同学们一起进去练球。我的老家在贵州,也没见过爷爷奶奶,我觉得徐先生比我自己的爷爷还亲。
——— 小候鸟陈龙12岁 初一
听到徐先生走了,我都哭了好几次,这一家人对我们外来工太好了。要是没有徐先生,我4个孩子根本上不起学。他走得太快,我们都没来得及去医院送送他。 ——— 鞋厂工人韩忠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