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知名女检察官辞职 曾为杀婴母亲求情
周模英(左)来到杨斌(右)家中拜访自己的大恩人。 新快报资料图
●杨斌说,非常感谢23年的检察官生涯,看了很多人的故事,也演绎了自己的故事
●她喜欢充满不确定的未来,“只要还在路上,一定会看到更美丽的风景”
女检察官杨斌辞职了,身边的亲人和朋友无人惊讶。从一个曾经风光无限的岗位上下来,现在赋闲在家的杨斌没有一丝失落。今年45岁的她已生出几缕白发,但 聊起辞职后的生活,杨斌说:“只要还在路上,我相信一定能看到更好的风景。”杨斌告诉新快报记者,如今的她已是“自由之身”,终于可以随心而为, 干点自己想干但以前干不了也干不好的事情了。
■新快报记者 尹政军
周模英案为杨斌惹来颇多非议,但更多的人是支持她的
现年45岁的杨斌,生于湖南湘潭,曾任广州市检察院检察官,辞职前从事大案要案档案查询,曾在广州市花都区检察院、广州市检察院公诉岗位任职多年。
现在的杨斌是广州检察系统的名人,而在2005年周模英案之前,她还只是广州检察院一名默默无闻的普通检察官。
周模英,江西人,2005年在广州打工的她,将自己刚出生不久又患病的女儿溺死,而时任广州市检察院检察官的杨斌是这宗故意杀人案的公诉人。
“刚开始看到卷宗的时候,我非常愤怒,心想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狠。在心里,周模英已经被我判了‘死刑’。”杨斌至今还记得当年她第一次与周模英会面的情 景:“从见到她的第一刻起,我一直用很凶的目光盯着她。她低着头,蜷缩在角落里,一直不敢看我的眼睛。从提审开始到结束,她一直在哭,说自己不是人,没有 资格做一个母亲,都是她的错,希望判她死刑赎罪。”杨斌说,去之前,她本想一见面就大骂周模英一顿的,可最后骂不出来了,反而安慰起周模英来。
“我能感受得到,她是用心在忏悔。她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当时的那种无奈,我也能深深地体会得到。”这是杨斌当时的感受。
“这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小女孩,漂亮得令公诉人不忍多看。她来到这个世界,只有短短不到9个月,甚至连名字都没有来得及起。作为本案的经办人,我为她的命 运感到痛惜,但愿她已经上了天堂,但愿她已经化为天使,但愿这样的悲剧不再重演……”这样的公诉意见书并不多见,在周模英故意杀人案中,杨斌多次使用这样 煽情的字眼为她“求情”。公诉人如此反常的举动,使得当时舆论一片哗然。
有此一案,杨斌一夜之间成了“名人”。“媒体报道的第二天,领导经过我的办公室,走进来只说了一句,‘报道我看到了,但是我不能认同你的意见’。”不能理解杨斌的并非她的领导一人,社会上、同行间,大家都在议论这一违背检察官身份的错位举动。
“这件事影响了我的生活,那是一段漫长的苦闷时期。但我到今天依然坚持当时的做法,因为她发自我的内心,我只是跟着自己的心走而已。”杨斌说,其实那样的公诉词不是第一次,这么多年的公诉生涯,那已经成为她的风格。
周模英最终被判有期徒刑6年,后回老家江西服刑。周模英服刑期间,杨斌曾5次往返周的老家,为周家解决了很多难题。杨斌还多次将周的儿女接来广州过暑假,和周模英家俨然成了一家人。
2010年底,周模英出狱,专门赶到广州跪谢杨斌,“是她(杨斌)给了我重生的机会。”因为杨斌,已万念俱灰的周模英,又燃起了生活的希望。
周模英案为杨斌惹来颇多非议,但更多的人是支持杨斌的。她关注刑案被告人、被害人的行动和理念,得到了大多数同行的认同。2011年,杨斌当选2011年度中国正义人物。
杨斌说,她以前理解善,现在还能理解恶
“一个伟大的人都有两颗心,一颗在流血,一个在宽容。”在杨斌的笔记里,曾写下这样一段话。
杨斌是一个能吃苦的人,一个感性的人,一个嫉恶如仇的人——这是杨斌的朋友们对她的评价。但记者从与杨斌的交谈中,能强烈地感觉到,她是一个善良的人,一个宽容的人,她的宽容已经超越普通人所理解的宽容,用她的话说,她以前理解善,现在还能理解恶。
杨斌成为一名检察官,可以说是一个巧合。高考时,成绩优异的她分数已达北大的分数线,但因为父亲的“稳重”,她报考了重庆大学的中国社会主义建设专业。 毕业后,杨斌本可分配回湘潭的一家国企,但杨斌选择了来到广东闯荡,她误打误撞地进了原花县检察院(现广州市花都区检察院前身)工作。
“刚开始就是文员的工作,整天在写材料,1998年时我才进入公诉科工作。”杨斌说,这让她很兴奋,似乎又觉得找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刚开始一切都是新鲜 的,但案子办了几年,“天天都是一些抢劫、伤害、贩毒的案子,好像工作又失去了激情。”杨斌介绍,凭着勤奋好学脱颖而出,2004年,她被选调到广州市检 察院工作。
杨斌以前办案从不留情,可以说是一个嫉恶如仇的人。有一个案子杨斌印象深刻:被告人因为故意伤害被公诉,第一次见到 杨斌便跪倒在杨斌面前求情。在庭审中,被告人还提出向受害人家属道歉,但被告人的这些举动并未打动杨斌,“他就是怕死,在庭审中一直说自己是过失伤人,一 听就是谎话。”杨斌说,她当时在庭上戳穿了被告人的谎言,结果被告人被判处死刑。执刑当天,被告人用恶狠狠的目光盯着杨斌说,“我记住你了。”杨斌当时并 未害怕,也回了一句,“我也记住你了。”
“想起来,我当时说那句话,自己就是‘恶’。现在,我甚至能理解那个被告人了,他恨我,我不恨 他。我不会恨任何人。”杨斌说,她的微博一直很火,里面说什么的都有,刚开始时听到别人说我不好,我心里真的不舒服,还要和别人说道说道,有时直接开骂。 但现在,我甚至能搞理解他们为什么不理解我,我不会再说什么过激的话。
名著《悲惨世界》对杨斌的心境变化影响最大。“对无知的人,应当 尽你们所能的多多地教给他们;社会的罪在于,它负有制造黑暗的责任。当一个人心中充满黑暗,罪恶便在那里滋长起来。有罪的并不是犯罪的人,而是那制造黑暗 的人。”杨斌对这段话记得非常深刻。“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杨斌说。 2013年,杨斌以父亲的名字发起名为“天祥关爱计划”公益项目。去年9月,该公益组织拿到广州天河区民政局颁发的牌照,“我一直在做,这个项目关注的就 是刑案的受害人、受害人家属以及一些能诚心悔罪的被告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