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都监狱:80后狱警每天为犯人讲《弟子规》
■李凤翔在为犯人上课。 通讯员供图
新快报记者探访从劳教所成功转型的花都监狱
■新快报记者 黄琼 通讯员 李丽容 贺灿明
艳阳，正午，食堂前的树荫下：犯人们整齐端坐，一名狱警戴着大声公讲得兴起，台上讲得挥汗如雨，台下听得寂静无声……这是花都监狱每天中午的例行“节目”，以往都是在午饭前进行讲评，狱警李凤翔“自作主张”，在讲评之余开设了特色课：带领大家学习《弟子规》。“冬则温，夏则清……”正值盛夏，李凤翔特地选择了当季辞令进行应季教学，十几分钟后，几名事务犯忙完手头的活，也搬着凳子悄悄坐进了队伍。
花都监狱的前身为广州市第一劳教所，而实际上，它从2005年以后便基本不收劳教人员了，当时仅余劳教人员200多名。2005年，其开始转型收押余刑一年以下的罪犯，2011年12月正式挂牌成立监狱。它是广州市唯一一所监狱，目前主要收押有期徒刑5年以下的犯人。
对劳教人员管理相对比较粗放
在不少人看来，劳教还是有些神秘的。那么，在经历了从劳教干警到监狱警察转型的狱警们看来，又有何不同呢？
“规范了很多。”一名资深狱警告诉记者。以往，被劳教人员并非罪犯，只是接受劳动教育改造，并没有相对明确和严格的规定，管理相对宽松。“吃饭什么的都是围成一个圈，晚上可以互相串门走动……”对于劳教人员的管理比较粗放。
而对于犯人来说，管理则相对规范，也更为严格。“该怎么做，做到什么程度，都有非常明确的规定，必须严格执行。”排队做操、固定座位吃饭、列队讲评、定时断电关门就寝……犯人的一言一行都要严格列入考察范围，并进行考核。
轻刑犯如果没减刑更加难管理
一些老狱警还记得，以前有些劳教人员是“几进宫”，成了熟面孔，而如今，倒是没有了。他们告诉记者，“几进宫”的人往往没结婚的比较多。其实他们进来得多了，会隐藏会规划，反而会表现不错。
按照相关规定，减刑间隔一般是要在2至3年以上，这也就意味着，他们基本上没有在狱内减刑的机会了。也因此，在缺乏最大的减刑政策激励之下，不少轻刑犯的管理难度更大一些。
“一般入监会有一个适应期。”一名资深狱警告诉记者，相对无期徒刑、死缓犯而言，轻刑犯会比较躁动一点，管理起来难度略大。
引经据典诠释说书版《弟子规》
由于前身是劳教所，规模相对固定，这里已经近十年没有招收新人了，今年33岁的李凤翔尽管已经上岗快11年了，但还是最年轻的新鲜人。
“我从没遇到过不听话的人(劳教人员或犯人)。”这话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李凤翔看上去挺低调了，怎么说出这么大言不惭的话来？他笑言，自己天生慢性子，不着急，谁跟他说话他都微笑着慢慢听，不急着开口，“其实他们也不是不讲道理，很多时候你让他们把话说完，气就消了大半。”
其实，无论是以前的劳教人员还是如今的轻刑犯，几乎都没有“提前”回家的待遇，改造积极性难免会受影响。李凤翔想了很多办法，尽量让在里面的日子丰富一些。
每天午饭前，有10到30分钟，是集合大家讲评时间，一般的管教人员都会用来讲评劳动改造的情况，有表扬有批评。但李凤翔觉得这段时间很宝贵。他尽量压缩讲评时间，剩下的就用于和大家讲课、互动。有时候，他会教大家唱歌，如《父亲》，有时候会挑选一些电视播放给大家，如《李卫当官》……后来，他便开始系统地讲授《弟子规》。
虽然是理科出身，但李凤翔对国学很是喜爱，百家讲坛他更是爱不释手。从2011年开始，他就给大家讲授《弟子规》。虽然早已熟读《弟子规》，但想到要给大家讲课，李凤翔还是有些紧张。他特地找了著名圣贤教育学者蔡礼旭的教学书来研读，并每次查阅史书典籍来寻找故事，上网查阅热点新闻来评点……每次都要花在备课上的时间和讲课时间差不多。
“入则孝，出则悌，”对于亲情，李凤翔讲得最多也最深，简单6个字足足讲了一堂课。他不光解释字面的意思，还会结合实际，引经据典，从历史故事到时事新闻再到身边的故事，旁征博引，听得大家津津有味。
此前有一个犯人，入监后与家人失联，足足写了20多封信，才找到家人，这些都成为李凤翔讲课中的生动案例。
唱歌很难听但唱完心情很舒畅
晚饭后，爱好音乐的李凤翔还会组织大家到广场纳凉，教大家唱歌。考虑到众人合唱，李凤翔都挑了些《父亲》、《母亲》等亲情类或《东方之珠》、《从头再来》等抒情类的歌曲，适合放声高唱。
最近，他打算在监区成立合唱团，要分好几个声部，鼓励大家积极报名。
今年31岁的阿华来自江西，因抢劫罪获刑3年。他告诉记者，自己五音不全，以前从来没唱过歌。来到这里之后，在李凤翔的鼓励下，还是学了几首歌，如《精忠报国》、弟子规中的《跪羊图》等，虽然唱得很难听，“但唱完心情很舒畅”。
不仅如此，逢年过节，监区还会经常组织叠被子、猜谜语、斗地主等比赛，不时还会有联欢会，李凤翔是当仁不让的主持人。为了让现场更接地气，他还会改良不少简单的游戏，让大家来参与，比如最简单的报数，逢3跳过，既考脑力又考体力，挺受欢迎的。
对话
从被嘘到主动排队 “讲课让他们学会了尊重”
新快报：你长篇大论地上课，犯人们接受吗？
李凤翔：刚开始的确是不接受的。你光讲要这样要那样，很枯燥的。所以我就想了法子，穿插了很多历史故事、热点新闻，还有网上找的一些段子，把他们的日常表现也融入进去，这样就像听故事一样，就有意思多了。
新快报：但你觉得他们听了课，会有改变吗？
李凤翔：还是有的。我也是嘘声中过来的。刚开始，他们有些躁动，想赶紧吃饭好了，讲这么多干什么，会有人喊“好热”、“好渴”，有人报告要上厕所，反正就是各种打断你，就是不愿意好好坐下来听。但是到了后来，我还是这样讲，他们慢慢就安静下来了。从这一个个小故事里，他们学会了尊重。而且，他们刚来的时候，去哪都是一窝蜂的，现在他们就学会了遵守秩序，一个个地排队来，一个个地排队走……
新快报：听说你在监区还挺受欢迎的？
李凤翔：我自己挺感动的。我们值班的时候，晚饭后犯人可以来找我们谈心什么的。一般每天晚上都会有五六个犯人来找我。我有次休假回来，居然有20多个人在办公室外面排队了，我都惊呆了。不过，他们是什么都找我，家里有人生病了也找我，就连扣子掉了都找我，真是让我又好气又好笑的。
新快报：从2011年到现在，你的《弟子规》讲了几遍了？怕不怕老犯人听腻了？
李凤翔：的确有这个问题。我到现在大概讲了两三遍了吧。所以我平时要多充电，多看新闻，加入一些新的故事和元素，进行一些新的演绎。每个出去的犯人，我都会送他们一本《弟子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