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拆殴打妇孺，国法如何才算“不容”

“无论是执法，还是其他任何时候，都不能对手无寸铁、特别是妇女、儿童进行殴打，这是党纪国法不能容忍的”，这句话引自刚刚发生拆迁暴力事件的海南省海口市的官方表态。日前，一段一分多钟的视频流传网络引发关注，视频中，多名戴头盔、口罩身穿黑色统一制服的男子手持木棍、警棍和防卫盾牌，肆意殴打数名坐在地上的妇女和儿童，现场哭声凄厉。经证实，该场景发生在4月30日的海南省海口市秀英区长流镇琼华村。

4月30日暴力上演，5月1日，《海南日报》刊发题为《海口处置一起抗法事件》的报道，称当地村民“受利益驱使，私自将村庄规划范围外的农用地非法转卖给外来人员，在村庄周边农用地滥占滥建”，从4月29日起，秀英区“依法组织实施强拆”云云。同日，当地官方对网络流传视频做出回应，据称为视频中所述暴力行为负责的7名联防队员被治安拘留，一名联防队中队长被撤职。

与拆迁组织者——当地官方讲述中的村民“暴力抗法”相比，网络一分多钟的手机拍摄视频显然更具有说服力，这不能归咎于网民的偏听偏信、先入为主，盖因视频本身所传达的信息足够直观，让人身临其境、感同身受。当然，一分多钟的短视频，可能不足以概括持续了两天的“拆违”过程，但被网络舆论所包围的海口官方，并没有主动将官方的执法记录视频公布“以正视听”。迄今为止，外界看到的视听资料依然只有官方口中那些煽动群众、暴力抗法的村民，瘫坐在瓦砾堆中被暴力殴打，无还手之力。妇孺的尖叫和哭泣，刺痛人心。

再违法修建的住宅，再依法进行的拆违，都不能以暴力的方式进行，这不是战争，即便真的身处战时，对待手无寸铁者的凶残，都应当受到法律的严惩。残酷的现实没法假设，但如果没有那一分多钟的暴力被拍到，或者拍到了但被现场“及时应对”抢走，发生在海口的这场极端凶残的暴力，会否被承认，更不要说后续的所谓“问责”，可能都要打上一个问号。在财新网引述当地村民的讲述中，“拆迁队见人就打”，这恐怕不仅是一分多钟视频所能完全涵盖的成建制违法犯罪行为。同理，如果只有被拍到视频里的行凶者才得以被拘留，官方对于恶行的惩处、宣示“国法不容”，恐怕留了不小的余地。

5月2日，对强拆负有责任的部分当地官员被问责，区长、拆违行动总指挥黄鸿儒引咎辞职，另有几位基层官员被免职、撤职，这也是当地“殴打妇孺，国法不容”表达的背景所在。但真正意义上国法对暴力行为的不容忍，并非仅是暴力发生后的“高度重视”、“举一反三”，国法对暴力发生要有预警和防御的能力。举一反三固然重要，非法的暴力之手原本就不该被举起来，一次都不行。数据显示，过去一年，暴力强拆现象并未消减。制度层面对暴力强拆现象的零容忍，不仅需要对暴力执行者做法律追究，对暴力决策者除了行政问责，还应有刑法对策。

2016年3月，中办、国办发文落实“社会治安综合治理领导责任制”，强调“一把手”是治安第一责任人。具体到海口强拆事件，由当地官方挑起的这场针对妇孺的恶性暴力事件，对“一把手”问责并非无据可依，问责到区一级，还是市一级？稍加检索不难发现，事发地海口市秀英区，在2013年公开报道中曾“啃下违建硬骨头”、“一天拆违6 .8万平方米”，彼时坐镇拆迁的时任区长，便是该区现任的区委书记、“一把手”。

疾风骤雨般的强拆，不独此时，也不仅此地。一段侥幸流出的暴力视频，让外界错愕、愤怒，但是否能借此刹住暴力拆迁的战车，情况并不乐观。《“拆出人命”的地方，官员果然个个还在》，是几年前一则报道的标题，对拆迁主导官员的宽纵，对城市“土地财政”的依赖，国法对暴力拆迁的惩处乏力，早已到了应彻底改观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