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病养父怕养女再成孤儿 托付他人狠心断联系
祝中泸和祝林萌最后的一组合影,祝林萌笑得睁不开眼
祝林萌从加拿大寄回来的10岁时的照片
15年前,50岁的他在大坪捡到女婴
五年后,他把孩子托付给成都夫妇
可能在你的生命中有这样一个人,好像从出生时他就对你这么好。
你以为他会这样一直陪你走下去,走到老得走不动,还可以陪他看电视磕瓜子。
你知道他爱你,可你不知道他为你安排下的一切———
15年前,祝中泸在大坪天桥上捡了一个女婴,他想着“先养两天,看有没有人要她,有人要就赶紧给出去”,他每天用一只搪瓷杯子打一两元钱的牛奶喂养她,从两天,到五年。
她5岁那年,他把她交给了一对成都的夫妇。
现在,65岁的祝中泸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行了,他真想再见她一面,却又生怕打扰了她。
粉红色毛巾包裹的生命
“她才出生两天,只有手掌那么大呀”
1999年8月10日清晨五六点钟,祝中泸从肖家湾散步到大坪。站在大坪的天桥上,发呆。他原是重庆玻璃厂的职工,因为患有器质性心脏病,他早早就退休了,没有事情可做。
一个扫大街的老头儿抱着个小女婴走过来。“一条粉红色的毛巾裹着,不哭不闹,像是睡着了。”祝中泸说,毛巾下掖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女婴的生辰———
“生于一九九九年八月八日晚十点正”,至今,祝中泸还留着这张纸条的复印件。
祝中泸接过老头儿手中的女婴,他说他已经记不清当时的想法,他可能只是心生怜惜想伸手抱抱,就这样,祝中泸把这个女婴抱回了家,那一年,祝中泸已经50岁了,她才出生两天,“只有一只手掌那么大呀。”
爸爸的选择
“我不能把她害了”
50岁的祝中泸和82岁的老母亲徐耐冷同住,租住在肖家湾的一处老房子,5年前,妻子带着13岁的儿子离开了他。
祝中泸想着,“先养两天,看有没有人要她,有人要就赶紧给出去。”祝中泸开始喂养女婴,每天去附近的牛奶厂排队打牛奶,一两元钱打一搪瓷杯子,回来拿到火上煮沸,再把浮着的一层油幔子舀掉,装到奶瓶里,喂女婴喝。
他也没有给女婴取名字,就唤作“幺儿”。一晃,两天就成了一年四个月。幺儿会说话了。等再大一点,她咿咿呀呀地说着“lin-meng”,她也就有了名字,祝林萌。
祝林萌5岁的那年,给祝中泸看病的耿淑琼医生劝他:“你的身体状况越来越不好,说不定哪天就走了,你走了,她怎么办?到时候,她又要经历一次被遗弃,对她又是一次伤害。而且,她也大了,要上学了。”
“嗯,我不能把她害了。”祝中泸又在电视上打了寻亲启事,寻亲或者为她找一户好人家。很快,成都的一对夫妇找到祝中泸,他们愿意收养祝林萌。祝中泸也认为,这是祝林萌最好的去处,“夫妻俩是生意人,老一辈是知识分子,比跟着我强。”
扯断的电话线
“我不想这个孩子太为难了”
2004年10月,祝中泸把祝林萌交给了那对李氏夫妇。
祝中泸还记得那天的情景:“我把她当大人,跟她交代得清清楚楚,‘以后,他们就是你的爸爸妈妈,你要听他们的话,要好好读书,想我们了,可以打电话,但不要太想。’她都点头,我的话她都听进去了。她没有哭,我也没有哭。”
2005年3月,祝林萌回重庆办户籍手续,那时,她已经改名李萌萌。那一次,是祝中泸最后一次见她。几个月后,李萌萌就跟着养父母移民加拿大温哥华。
“一开始,她还打来电话,我很放心。后来……电话就越来越少了,她的新妈妈好像不太愿意。”之后,祝中泸就把家里的电话线扯断了:“我能够理解她的母亲的心思。我不想这个孩子太为难了。”
陌生国外来电
“她说,我不要出国,我就要我爸爸”
扯断电话线这个行为,在祝中泸看来,是一个仪式,好似双方再也别牵挂。
直到2013年3月1日,祝中泸在家中做饭,楼下有民警喊他,“有人打电话到派出所找你,是个女孩子,国外的号码,但没说什么,只问大坪辖区还有没有这个人。”祝中泸只当是听见了,他没有去问那个电话号码。
两天后,也就是2013年3月3日,祝中泸的母亲徐耐冷去世了。
在祝中泸看来,这通电话,是祖孙之间的心灵感应:“她一定是感觉到了老太太要走了,所以才会打电话回来。老太太走之前,也一直念叨她。”
大坪派出所的老民警回忆:“记得有个人逗她说,‘将来新爸爸新妈妈给你买大钢琴,带你出国。’她说,‘我不要大钢琴,我不要出国,我就要我爸爸。’我们就告诉她,‘不怕,将来要是找不到爸爸,就打电话到大坪派出所,我们派出所永远在这里。’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四五岁的时候对她说的话,她依然记得。”
牵挂
今年,祝中泸65岁了。距离2004年祝林萌离开,已经整整10年过去了,那个天桥上捡来的、“只有一只手掌那么大”的女婴,也有15岁了。
这些天,祝中泸越来越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行了,回家要爬9楼,爬一层歇一次。昨天下午,他竟然坐在楼下主动跟街坊邻居唠叨起祝林萌:“现在肯定越长越漂亮了,肯定很爱读书,很逗人喜欢。哎呀,还是我小时候带得好,每天晚上一觉睡到大天亮,大脑发育得好,能不聪明吗?”
邻居们都很惊讶祝中泸竟然会主动说起这段往事,一楼的吴阿姨说:“祝林萌被新爸妈带走以后,他好长时间不下楼,天天把自己关在屋里。后来,终于下楼了,我们问起,他都板着脸,扭头就走。大家都知道这是他的心病,谁也不敢再提。那个孩子,就是他的精神寄托。”
在祝中泸的家中,除了他们在天桥上和家中最后的合影,还保留着祝林萌5岁以前穿过的一条绿色裙子、一条格子裙子、一顶帽子、一朵头花,还有祝林萌上电视节目寻亲的视频资料。
———这些,祝中泸都是极少拿出来翻看的,祝林萌走了之后,他整宿整宿地睡不着,“看了要伤心。昨天晚上,他竟把这些东西从衣柜里拿出来翻看了一遍:“我很矛盾。我很想念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老太太走之前就没有见到她,不知道我走之前能不能见她一面,但我又怕打扰她的正常生活。”
祝中泸把当年的祝林萌上电视的视频播放出来给记者看,视频里,祝林萌背着:“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你们看,你们看,是不是又漂亮又聪明?大脑发育得好……”祝中泸的话就像车轱辘,那根轴就是祝林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