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城第一悍匪出逃17年庭上悔过 承认4宗控罪
2012年广州警方扑克牌通缉令上的逃犯“黑桃A”林锦成。 南都记者 马强 摄(资料图片)
他被称作“羊城第一悍匪”，他叫林锦成，被公安部列为B级督查逃犯，也是2012年广州警方发出扑克牌通缉令上的第三号人物“黑桃A”。18年前，他与同伙抢劫，面对广州荔湾警方围捕时与警察激烈驳火，开枪击伤一名警员并抢走其配枪后逃离。同伙当场毙命，他却出逃17年。警方穷追多年，他却不断变换身份、四处藏匿。
2014年12月4日19时许，一名男子在广州荔湾广场南塔五楼跳下自杀，意外将一名路人砸死，跳楼者仅骨折入院。广州警方核查发现，跳楼者竟是潜逃多年通缉犯。原来，亡命天涯的林锦成早年变换身份潜回广州，在白云区同德围开一家文具店谋生。但已54岁的他因吸毒而疾病缠身，生活无望，心理压力巨大，最终站在荔湾广场试图自杀了结一生。
昨日上午，林锦成在广州中院接受审判。检方以抢劫罪、故意伤害罪、抢夺枪支罪、过失致人死亡罪对其提起公诉。林锦成承认全部指控，未做过多辩解。末了，他转身向当年被其开枪击成重伤的警察，以及跳楼砸死路人的家属说了声“对不起”。目前，此案一审尚未宣判。
跳楼自杀砸死路人
当年悍匪离奇落网
2014年12月4日19时许，广州市荔湾广场一带，档口逐渐熄灯关门，白天熙攘的荔湾广场慢慢回归平静，行人渐稀少。在荔湾广场南塔的五楼，一名男子徘徊多时，最终翻过围栏纵身跃下……
“咚”的一声闷响，在荔湾广场负一层档口打工的小彭放下手里的活，跑出来查看，发现负一层的观光电梯不远处地板上躺着两名男子，身旁有血迹。“当时还能动。”小彭事后描述说。不久，荔湾广场物业公司的保安也赶到，证实有人跳楼后就报警，躺在地上的两名男子随后被送往医院抢救。
广州警方事后证实，一名男子跳楼自杀，坠落后不幸砸中一名途经此处的路人陈某。经法医鉴定，被砸中的陈某系被钝性暴力作用(如高坠的人体撞击)致全身多发性骨折、肺挫伤、胸腔大出血导致创伤性休克死亡。跳楼男子虽然全身多处骨折，但最终保住了性命。
跳楼男子在医院昏迷了两三天后苏醒，面对民警询问，他含含糊糊地说了几句，只称自己叫张金福，广西人，始终不愿透露其真实身份，最后面对警方问话干脆不予理睬。他的刻意回避态度，以及身上没有携带任何身份证件，引起警察怀疑。此后，广州荔湾区刑警介入调查，从跳楼男子身上提取生物物证后，拿到资料库进行比对。
荔湾警方在资料库发现一名叫林锦成的人疑有前科，而且在公安部列为B级通缉犯的名单里也有一名男子叫林锦成。但荔湾警方指纹库中林锦成的信息，与公安部B级通缉犯林锦成的个人身份信息存在不一致之处，跳楼者的身份一时尚无法证实。于是，民警开始对跳楼者开展教育工作。
几天之后，跳楼者在羁押病房主动联系警员，最终承认自己就是公安部的B级通缉犯林锦成，也是广州警方2012年扑克牌通缉令上第三号人物“黑桃A”林锦成。他还承认在1997年元旦夜持枪抢劫金表，之后为躲避围捕开枪打伤警员、夺走配枪等系列犯罪事实。
林锦成供称，当年犯案后亡命天涯，不断变换身份潜回广州。多年来，因吸毒身体垮了，肺结核等疾病缠身，加上长年躲避追捕心理压力大，生活无望，遂想跳楼自杀了却一生，不料砸中路人而活命。
劫名表跑澳门分赃
自称只分得一万五
被坊间称为“羊城第一悍匪”的林锦成当年究竟犯下何种罪行？警方调查以及昨日庭审，逐渐还原林锦成当年的案情。检察机关披露，林锦成出生于1960年，广州海珠区人。早在1978年，他就曾因犯下盗窃行凶罪而被当时的广州市郊区人民法院判处有期徒刑六年。1983年11月，林锦成被刑满释放。
警方此前披露，林锦成出来后劣性不改，还染上毒瘾，开始混迹江湖。上世纪90年代，广州有钱的个体户流行戴金表，林锦成与人结伙专门在高档娱乐场所、夜宵档外守候，抢劫名表销赃。
1997年1月1日凌晨时分，新年钟声刚敲响不久，林锦成与同伙李冲(已死亡)各携带一支手枪，来到广州越秀区人民北路的南海渔村酒家附近伺机抢劫。当天凌晨3时许，当受害人汉某某与朋友从南海渔村消夜完出门，准备搭乘出租车离开，刚上车就被林锦成二人拦截住。“我让他们把身上的东西全交出来。”林锦成说。
检察机关证实，林锦成、李冲采取以持枪威胁的手段，抢走汉某某随身佩戴的价值11万多元的劳力士手表一块、爱立信388型移动电话一部、BP机一台，价值1500多元的都彭圆珠笔一支，以及现金5000多元。“当时他们还让我把戒指摘下，但由于手指太粗，一时间取不下来。”汉某某事后向警方描述，对方让他交出钱包，他回应说钱可以给对方，里面有许多票据要求留下。
抢劫得手的林锦成、李冲，强行将汉某某及其朋友赶下出租车，两人持枪威胁司机载着他们逃离。汉某某说，被抢后他碰到刚好从南海渔村开车出来的朋友黄某，于是搭乘他的轿车追了出去。一路上他还借了黄某的手提电话报警，但追至芳村隧道口附近时，前面的出租车跟丢了。
昨日在庭审中，林锦成交代，事后他与李冲跑到澳门，找了一家当铺将抢来的劳力士表当了5万元，他分得1.5万元。
遇围捕与警方驳火
枪击警察抢枪逃亡
1997年1月15日凌晨3时许，也就是林锦成、李冲持枪抢劫汉某某金表10多天之后，林锦成、李冲来到广州越秀区长堤一家叫“胜记”的大排档吃夜宵。刚走进大排档，林锦成看到被害人汉某某也在那里消夜。“我们打了个照面，他们应该也认出了我们。”林锦成说，他以大排档没了座位为借口，赶紧与同伙李冲打车离开。
认出此前抢劫自己疑犯的汉某某，与朋友追出大排档，并开车一路悄悄跟踪，路上拨打110报警。最终，汉某某等人发现抢劫疑犯林锦成、李冲来到荔湾区沙面侨美大排档落脚继续吃夜宵。荔湾区沙面派出所民警梁经栋等人在接到分局指令后，与五六名同事立即赶往现场组织围捕。在汉某某指认下，围捕民警确认林锦成等两名疑犯的身份，但当时沙面侨美大排档吃夜宵的人较多，警方只能在远处盯梢，伺机悄悄接近。在远处桥上设卡拦截，防止出租车进入围捕圈内。
昨日在法庭上，林锦成交代，他在吃夜宵时看到草丛中有几名便衣在盯着他们，感觉到不对劲，遂与同伙匆匆结账准备离开。林锦成二人走了几步，看到桥上有人在拦截的士让他们折返，遂赶紧掉头走。之后，他们迅速拦截反方向的一辆出租车，林锦成坐在副驾驶位，李冲坐在后座，两人掏出枪对着司机，“赶紧开车。”
沙面派出所的围捕民警梁经栋等人见状，立刻扑上去试图拦截住疑犯乘坐的的士。“我们用枪指着他们，喝令他们出来。”梁经栋回忆说。此时，坐在副驾驶位的林锦成隔着玻璃朝警察梁经栋开了枪。枪声响起，民警梁经栋腹部中弹倒下，但仍忍住疼痛开枪朝出租车方向反击。
见疑犯开枪，负责在车后围捕的沙面派出所另一名民警彭某随即朝车后座上的疑犯开了数枪，之后退到一处墙角处找掩护。彭某见到，坐在车头副驾驶位的疑犯朝车外猛烈射击，他的同事梁经栋中枪倒地，疑犯推开车门又开数枪，抢走已昏迷的梁经栋身上六四式手枪逃跑。彭某追了上去，朝疑犯逃跑的方向连开三枪，但未打中。等彭某追至六二三路路口，他发现疑犯已持双枪劫持一辆摩托车消失在夜色中。
彭某折返发生枪战的出租车附近，其他同事已经赶到。在车后座上，他看到其中一名穿西装的疑犯已被击毙。经事后证实，被当场击毙的是李冲，打伤民警梁经栋并抢走配枪逃离的则是林锦成。
逃亡数年潜回广州
走投无路跳楼解脱
林锦成昨日在庭上交代，当年他打伤民警、夺走配枪逃离后，在六二三路路口持双抢劫持一名摩托仔，威胁对方搭载自己途经人民桥去到海珠区宝岗大道附近下车。此说法得到该搭客仔的证实。
林锦成说在一次乘船过江时，他将两把手枪全部扔至珠江中心，但此说法至今未能有确凿证据证实。被林锦成开枪击中腹部的沙面派出所民警梁经栋受伤后一度昏迷。经法医鉴定，子弹穿过梁经栋腹部，击中脊柱部位，受重伤，经鉴定为七级伤残。
林锦成事后供述，他作案后被通缉，一度逃到澳门赌场靠看场为生。1999年澳门回归前后，广州警方曾前往澳门追捕，但狡猾的他不断变换身份，转辗在东南亚藏匿。
此后，林锦成被列为公安部B级通缉犯。2012年广州市公安局发布扑克牌通缉令，他被列为第三号通缉犯“黑桃A”，仅次于“大小王”。林锦成落网后说，他数年前变换身份，潜逃回广州市白云区，在同德围某处租了一个档口，靠经营文具精品店为生。警方事后查缉该文具店时，发现林锦成使用的是“苏某斌”的假身份。屋内能证实其个人身份的东西极少，但林锦成在床头摆了一张自己女儿小时候的照片。
警方此前披露，林锦成因意外落网后一度不想说出真实身份，但后来被民警劝服自首交代过往罪行后，最先开口问的就是自己女儿过得还好不好。原来，在林锦成逃亡的17年时间，他由于害怕被捕，一直不敢跟在海珠区的亲人联系。当年案发后，其妻已与他离婚，女儿高中没读完就出去打工，靠给别人看档口为生。
在谈到为何在荔湾广场跳楼时，林锦成说自己因逃亡多年，背负巨大心理压力。吸毒导致身体垮掉，自己疾病缠身，患上肺结核。在同德围的文具档口生意也不好，生活无望，心中积郁不敢向别人诉说，自觉前路渺茫的他，才想到以死亡来了结一生。
林锦成在白云区同德围文具店档口的房东证实，林锦成多年前就向他租了该档口，用的是“苏某斌”的身份。直到荔湾广场跳楼案被媒体公布，他看到电视才知道“苏某斌”就是“黑桃A”通缉犯林锦成。2014年12月4日上午11时许，林锦成曾打电话给他，说帮他把档口货物处理掉。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欠了谁两三万赌债，让我把货卖了帮他还债。”房东称，林锦成在电话中说到自己想去死，他进行了劝解，并约林锦成下午出来吃饭，以缓解其情绪，再帮他想办法。但没料到傍晚五六点再打电话，已经不通。
检察机关披露的资料显示，林锦成一共用过3个化名或假身份。
庭审目击
林锦成：“千句万句对不起”也无法弥补犯下的罪
昨日上午，林锦成被押进广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的法庭受审。与警方披露的其18年前犯下的持枪抢劫、开枪拒捕抢夺配枪等“悍匪”行径相比，在法庭上他身材瘦弱，背部佝偻，头发灰白，很难让人再联想到“悍匪”这两个字。
检察机关以抢劫罪、故意伤害罪、抢夺枪支罪、过失致人死亡罪提起公诉。而前面的三宗罪，还是根据1979年《刑法》而提出。当检察官问他是否有意见，林锦成多数以摇头进行回应，几乎承认全部指控。他看上去精神萎靡，面对问话多以寥寥几句作答，声音微弱。
但林锦成在法庭上辩称，当年第一单抢劫金表案，他是跟着已被击毙的同伙李冲前去“追数”的，李冲告诉他受害人欠了他“十几万”。但这一说法并未得到办案部门证实，如今李冲已死，再无对证，受害人汉某某的证言也未提及。
最后陈述阶段，面对被他跳楼砸死的陈某家属的质问，以及坐在附带民事诉讼原告席上当年被他枪击致重伤的警察梁经栋，林锦成转头说了声“对不起”。他说，现在说“千句万句对不起”，也无法弥补自己犯下的罪行了。
据了解，受伤警察梁经栋对林锦成提出39万余元的民事索赔，而被砸死者陈某的家属对他提出包含死亡赔偿金、丧葬费、精神损害抚慰金在内共计97万余元的索赔。
回访伤者
曾经因枪击受伤的民警如今背20斤大米也吃力
今后巡逻若遇到类似危险境况会否有所忌惮？梁经栋回答：没啥，该上时还是要上，职责所在，不会因此怕了什么。
1997年1月15日凌晨的枪战，18年来给一个人造成莫大影响，他就是在枪战中被林锦成开枪击中腹部、抢走配枪的原沙面派出所民警梁经栋。
昨日坐在法庭上，梁经栋面对18年前的这位“枪手”，眼神透出一股凌厉。庭审结束后，梁经栋向记者翻起了T恤，露出腹部的伤口以及背部脊椎受伤开刀留下的疤痕。他说当年中枪后，他动了至少3次手术，卧床将近1年，脊椎受到严重的后遗症影响。
“经常痛，不能负重，现在连背20斤的大米都很吃力，站久了也受不了。”梁经栋说，18年间，疼痛每每袭来，他都会想起当年的案件，想起逃犯林锦成。直到去年，林锦成在广州荔湾广场跳楼意外落网，“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落地”。
据称，当荔湾警方证实跳楼者是“黑桃A”林锦成的身份后，有同行第一时间就通知了他。梁经栋当年只是沙面派出所的一名治安警，当晚参与追捕负伤后，仍然在派出所的岗位上辛苦工作。去年8月前后，他转到芳村白鹤洞派出所任职。
在被问到今后巡逻若遇到类似危险境况会否有所忌惮时，梁经栋笑了笑说：“没啥，该上时还是要上，职责所在，不会因此怕了什么。”
悍匪出逃后的18年
抢劫名表 逃离现场
1997年1月1日凌晨
广州越秀区人民北路南海渔村附近
林锦成伙同李冲持枪抢劫乘坐的士离开的汉某某(受害者)劳力士手表一只、移动电话、BP机一部、现金5000多元，作案后逃离。
持枪拒捕 击伤警察
1997年1月15日03时许 广州荔湾区沙面
林锦成伙同李冲在荔湾区沙面侨美大排档消夜时被警察围捕。林锦成开枪击伤一名警察，抢走其配枪后坐摩托车逃离，李冲被当场击毙。
逃亡17年 潜回广州
1997年1月-2014年12月
广州白云区同德围
案发后，林锦成一度藏匿在澳门赌场靠看场为生，后为躲避追捕转辗东南亚多地。数年前，他变换身份潜逃回广州白云区，在同德围开了一家文具店谋生。
第三号通缉犯黑桃A
2012年4月12日
广州警方案发后将林锦成上报公安部，列为公安部B级通缉犯。2012年4月，广州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把筛选出的54个有重案在身的通缉犯资料印制成扑克牌通缉令，林锦成系第三号通缉犯“黑桃A”。
跳楼自杀 砸死路人
2014年12月4日19时
广州荔湾广场
疾病缠身、生活无望的林锦成从广州荔湾广场南塔五楼跳下，将路人陈某砸死，自己骨折被送医，警方随后查出他是广州第一悍匪身份。
自己因逃亡多年，背负巨大心理压力。吸毒导致身体垮掉，自己疾病缠身，患上肺结核。在同德围的文具档口生意也不好，生活无望，心中积郁不敢向别人诉说，自觉前路渺茫，才想到以死亡来了结一生。
———林锦成谈到为何在荔湾广场跳楼时说
(南方都市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