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毒者受歧视求职难 康复后仍难融入社会

25.06.2015  09:58
医生陪戒毒者在诊疗区后花园散步聊天。 - 新浪广东
特色V IP疗养别墅。 - 新浪广东
罗浮山自愿戒毒医院一角。 - 新浪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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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陪戒毒者在诊疗区后花园散步聊天。 特色V IP疗养别墅。 罗浮山自愿戒毒医院一角。

  随着制毒工艺的不断发展,吸毒者越来越多,毒品离普通民众越来越近,毒品泛滥给社会造成的危害也愈加明显,来自民众和政府的禁毒呼声也越来越高。严厉打击制毒吸毒贩毒,创建无毒惠州逐渐成为民众和政府的共识。

  今年“6·26”国际禁毒日前夕,南都记者来到惠州罗浮山自愿戒毒医院,倾听自愿戒毒者们的心声,透过罗浮山自愿戒毒医院的变化,了解我国戒毒事业的进步与发展。

  上半年已收治自愿戒毒者875人

  惠州罗浮山自愿戒毒医院坐落在罗浮山下的长宁镇,其前身是位于惠州西湖孤山上的惠州市特殊康复中心,也是惠州最早建立的一家自愿戒毒机构,至今已有28年历史。

  该院院长、副主任医师何志军介绍,该院现有病床160张,近几年来,床位基本处于饱和状态,平均每年收治自愿戒毒者约1500人。今年上半年已收治自愿戒毒者875人。

  在罗浮山自愿戒毒医院,20-  30岁的自愿戒毒者占了全体戒毒人员的8成以上。何志军分析,除了低龄化之外,吸食毒品的种类也正由传统毒品向新型毒品转化。过去吸毒更多是一种潮流、跟风思想作祟,现在吸毒的原因除了朋友教唆、好奇等之外,认识上也存在误区,不少人认为不会上瘾是个很重要的因素。何志军介绍,新型毒品的成瘾性一样很强,而且对身体的危害也比传统毒品严重,精神上对毒品的依赖性也强得多,这一切都造成了脱毒的不易。

  新型毒品是近年来兴起的致幻类、兴奋类毒品,可以在实验室合成,获取途径更加便利。其直接作用于人的中枢神经,兴奋感更强,新型毒品对人体神经组织造成的损害是不可逆的,对身体的损害比海洛因更甚。

  何志军介绍,冰毒类新型毒品带来的不是强烈的躯体症状,更多的是神经系统的症状,易导致关系妄想、疑病妄想、被害妄想等各类妄想症,“吸毒者头脑里已自成一套判断体系,充斥着幻觉,若不及早治疗,将引发精神分裂,甚至有伤害他人和自杀的企图”。

   新型毒品导致吸毒者数量攀升

  何志军分析,新型毒品合成容易,加上人们存在认识误区,觉得这类毒品“不会上瘾”,客观上导致了吸毒者数量不断攀升。据了解,仅惠州一地,登记在册的吸毒人员就有约2  .4万,实际吸毒人数可能超过10万人,且近几年正以每年超过10%的速度递增。

  新型毒品出现,考量着戒毒医疗机构的医疗水平。何志军说,今后的戒毒趋势势必会围绕着合成类的新型毒品展开,更注重于心理治疗和精神治疗,而非以往单纯的“生理戒毒”,因此对于医院各方面都会提出更高的要求。

  罗浮山自愿戒毒医院凭借多年医疗经验,在新型毒品的脱毒医治方面有了长足进步,医疗技术和设备也达到了更高水准。目前,该院不仅拥有自己的专家团队,还通过改善软硬件设施,推出了V  IP疗养别墅项目,可以帮助染上毒瘾的知名人士乃至国内外娱乐明星提供更为隐私化的特殊戒毒服务。

   戒毒故事

  在罗浮山自愿戒毒医院,年轻戒毒者占全体戒毒人员的8成以上。采访中,他们争相反映自己所遭受的歧视,希望通过媒体呼吁社会对他们多一些关注,给他们提供更多就业机会,让他们能够回归社会,融入新生活。

  戒毒后找回了自尊,却得不到社会认可

  戒毒者:蔡先生46岁

  “吸毒者无自尊,自愿戒毒康复后就找回了自尊。”来自惠东的自愿戒毒者蔡先生,21岁那年因好奇吸食了第一口海洛因,25年后的今天,他仍在遭受着毒品的困扰。蔡先生介绍,吸食毒品以来,他曾两次被强制戒毒,度过了3年的牢狱生活。对此,他并未抱怨,他一直想戒掉毒瘾,然后回归社会,找一份安定的工作,过稳定幸福的日子。

  “问题是每次戒毒出来,我都无法融入社会。”蔡先生苦闷地说,去找工作时,只要用人单位知道他吸过毒就不会用他。尽管已经戒毒了,亲人朋友看他的眼光依然像他吸毒时一样,认为他还是个“瘾君子”。

  “找不到工作,只能自己创业。”蔡先生说,可问题很快又来了,与朋友谈生意到酒店开房,只要一登记身份证,很快警察就找上门来,要求尿检,“人家知道你曾是吸毒的,谁还敢和你做生意?

  自愿戒毒康复后出来的人,也要生活,没有工作,无法自主创业,怎么维持生计?蔡先生建议,公安部门能够放宽对自愿戒毒康复者的监管,比如坚持五年以上不复吸的,就应该取消在公安部门的案底,让他们真正回归社会。

   吸毒后患高血压,戒毒所不敢收治

  戒毒者:阿浩30岁

  现年30岁的阿浩看起来年轻帅气,却被毒品毁掉了美好人生。从12岁起,他在博罗县城某小学读书时就开始接触毒品。在过去18年的吸毒生涯中,他曾多次被送进惠州、增城、河源等地的强制戒毒所。近年来,他被确诊高血压后,戒毒所担心他高血压发作可能会出现生命危险,现在即便抓到他,也不再对他进行强制戒毒。

  阿浩说,吸毒是害人害己害社会,对于毒品,他既爱又恨。虽然戒毒所不敢收他,但家人依然希望他能够回归社会,过正常人的生活。

  “家人的希望何尝又不是我的希望。”阿浩称,过去他从强戒所出来,也曾坚持过5年未复吸。“我不吸毒了,但周围认识我的人依然认为我吸毒,找工作又找不到,不被人信任,没有朋友,在烦恼的困扰下后来又复吸了”。

  阿浩介绍,自己在五兄妹中排行老三,其他人都已经成家立业。现在家人支持他自愿戒毒,他希望自己康复出院后政府能帮忙找份工作。他也呼吁社会不要歧视自愿戒毒者,“我们是弱势群体,尤其是自愿戒毒康复者,只希望过一种安定的生活”。

   夫妻吸毒月开销数万

  一同戒毒愿警醒世人

  戒毒者:阿肖和阿伟(夫妻)

  自愿戒毒者阿肖和阿伟是夫妻。现年37岁的阿肖是湖南妹,非常健谈,“我主动要求你们来采访,一是想讲讲我们夫妻吸毒的故事,警醒世人;二是想通过媒体呼吁社会不要歧视我们这些自愿戒毒者”。

  阿肖介绍,因为父母在东莞做生意,她很小的时候就随父母来到了广东。20岁那年她开始接触毒品,当时完全是出于虚荣心和好奇,感觉吸食毒品的人很了不起,多数都是大老板。

  她与阿伟相识于一家强制戒毒所,两人在戒毒时相识相爱。阿伟是河源紫金人。如今他们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大的17岁,在广州读书,小的才10岁,在紫金读书。在阿肖心里,阿伟本质善良,待人真诚,虽然吸毒,但从未偷、抢过别人。

  阿肖介绍,阿伟家的生活条件尚好,因为当地搞开发,征地拆迁补偿都领取了几十万元。有了钱,他们夫妇俩吸食毒品更厉害了,“我们吸的是海洛因,一天毒资就要花去上千元,几十万元几个月就折腾得所剩无几”。

  阿伟性格内向,听闻媒体记者来采访,躲在病房不愿露面。如今,夫妇俩已经感到非常懊悔,并主动参与自愿戒毒。阿肖说,有一次孩子在家里抽屉发现了注射器,她慌忙解释称是医疗用的针管,谁料孩子竟然很不快地说“谁不知道,你们又在搞那个”,孩子聪敏的反应,让她内心充满自责与悔恨。

  阿肖介绍,为了谋生,她曾在增城、惠州等地求职,由于吸毒经历而四处碰壁。到超市做服务员,超市不要她;到制衣厂做制衣工,制衣厂不要她;多次求职失败后,她几乎没有了求职信心。

  其他戒毒康复者的求职经历,也让阿肖感到很大压力。一个在水口工作的朋友已经戒毒五年,好不容易进厂务工,结果公安部门每周都要到厂里对她进行尿检,同事们知道后,看她的眼光怪怪的,令那个朋友非常难堪。还有一个戒毒康复的朋友在汽车修理店找了份工作,原本干得好好的,后来想去考驾照,报名时被老板发现他有吸毒史,担心他老毛病复发,就这样把他辞退了。

   揭秘

  V  IP戒毒者月均花费4  .5万元

  据罗浮山自愿戒毒医院相关人士透露,该院普通自愿戒毒者每个疗程为20天,需要费用80  0  0  -10000元;享受疗养别墅服务的V  IP自愿戒毒者,通常45天为一个疗程,医疗费按月收取,平均一个月需要4.5万元。

  自愿戒毒者是弱势群体,如何保护好他们的隐私,也是对自愿戒毒医院的挑战。罗浮山自愿戒毒医院法定代表人王兴立介绍,该院在保护自愿戒毒者隐私方面做了许多努力,比如,进入自愿戒毒者治疗区需要刷卡;政府部门领导来检查工作,他们一般都会提醒领导,出于对自愿戒毒者隐私的保护,建议不参观自愿戒毒者病房。又如,媒体记者来该院采访,医院会提前与自愿戒毒者沟通,看他们是否愿意接受采访,需要进入病房走访的,也需征得当事人同意。此外,决不允许媒体记者随意拍照,在照片拍摄和选取时,要充分考虑自愿戒毒者的个人隐私。

  今年“6·26”国际禁毒日前夕,多家媒体记者来到罗浮山自愿戒毒医院采访,当获悉该院推出的特色V  IP疗养别墅可以接纳国内外知名人士或娱乐明星戒毒时,有人提出想进入参观,结果被婉言谢绝。王兴立介绍,不让媒体记者进入该疗养别墅参观,主要是有戒毒者正住在里面接受戒毒治疗。

  王兴立介绍,V  IP疗养别墅原本是为沾染毒瘾的社会名流、娱乐明星等准备的,但至今还没有接待过类似特殊身份的戒毒者。

  根据宣传资料介绍,V  IP疗养别墅不仅拥有独立休闲场所和古典风格园林,还配备有欧式家私及各类现代化家电,无线W  i-fi全覆盖,生活设施和康复设施也配套齐全,并且专配医生和护士,全程陪护治疗。

  王兴立介绍,V  IP自愿戒毒者享受的不仅是优雅的私密环境,还有量身定制治疗方案,必要时将邀请国内外著名戒毒专家出诊,在保护戒毒者个人隐私的前提下,确保戒毒效果。该院推出V  IP自愿戒毒者服务项目后,已经为来自北京等地的多名自愿戒毒者提供了特殊服务,成功帮助他们脱离对毒品的依赖,让他们回归正常生活。

  据介绍,今年上半年,该院还接待了两名分别来自俄罗斯和加拿大的戒毒者,前者是通过网上搜索慕名来到该院戒毒的,后者是一名在加拿大留学的中国女孩。戒毒期间,这名女留学生发挥自身英语特长,主动当起了志愿者,帮助医生与这名俄罗斯戒毒者进行交流。在这个过程中,这名女留学生也增强了自信心。二人在该院治疗45天后,成功脱离了对毒品的依赖。

   专家视点

  吸毒者也是受害者,更需要尊重与关怀

  罗浮山自愿戒毒医院院长何志军认为,对于吸毒者,不能简单理解为个体的不良行为,从医学和社会角度来看,吸毒者是社会中的一个特殊群体,他们既是违法者,又是受害者。因此,家属对吸毒者粗暴地打、骂、闹是没有任何帮助的,反而会产生不利影响。所以对于吸毒者的尊重与关怀,显得尤为重要。

  吸毒者的心理十分复杂,可谓一念天堂一念地狱,你给他鼓励与尊重,就能把他在天堂和地狱之间摇摆的心拉回来,把变得薄弱的意志一点点巩固起来,有时候,他们缺乏的就是那么一种力量。给吸毒人员最大的尊重,才能最大程度地帮助他们以健康的身心回归社会。

  何志军认为,禁毒是整个社会的任务,吸毒人员回归社会,还需社会做更多的努力。首先是环境问题,比如青少年吸毒有个重要的影响,就是身边亲人或朋友有吸毒情况。他建议,从戒毒医院戒毒出来之后,最好能远离原来的环境,到一个陌生环境中去开始新的生活。

  其次是歧视问题。戒毒人员回到社会中,面临工作、学业问题,可是由于当前整个社会的主流心态,他们将不可避免受到歧视,令他们在工作、求学上受挫。这样的歧视和挫折会令他们产生逃避的念头,重回吸毒的短暂愉悦中。在这种情况下,家人对他们的不离不弃,是支持他们再站起来的最大力量。

  何志军呼吁,一方面要避免对吸毒者的歧视,另一方面还需增强吸毒者的抗打击心理。比如,教会他们调节情绪,教会他们一些应对负面情绪的方法,教会他们交流沟通技能,尤其是拒绝技能等。此外就是毒品源头问题,禁毒部门要切实落实好“减少供应,减少需求和减少危害”的“三减”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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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采写/摄影:南都记者  郭秋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