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击埃博拉:中国一直在准备
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流行病学首席专家曾光:
抗击埃博拉:中国一直在准备
埃博拉从西非三国向外扩散,美欧相继失守,目前疫情已造成超过4500人死亡,实际死亡率高达70%。伴随着疫情升级,亚洲地区乃至中国的民众,对这位“非洲死神”愈发关注。
中国青年报记者近日专访了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流行病学首席专家曾光。 他指出,埃博拉疫情发展很快,是一种烈性传染病,目前不能排除呼吸传播的可能,也暂无特效药物或疫苗。然而,应对得好的话,也没有那么可怕。目前中国政府已充分重视并有所准备,老百姓无需为此过分恐慌。
呼吸传播没有被排除
1976年,埃博拉病毒在非洲的埃博拉河地区首次被发现。目前该病毒分型有五种,其中四种(扎伊尔、苏丹、塔伊森林和本迪布焦)已证实可传染给人类,另一种叫“雷斯顿”,尚未发现能传染给人类。
人类感染埃博拉后,身体会出现的症状包括发热(体温高于38.6°C),严重头痛、肌肉酸痛、全身无力、腹泻、恶心、胃痛、无原因出血。在接触埃博拉病毒后的2至21天都有可能出现上述症状,但一般来说出现在8到10天后。最开始的症状类似感冒时的头痛、发热等,有时也会出现皮疹、腹泻和恶心。随后,在大约一半的病例中,病人将会出现出血症状,包括呕血、尿血以及皮下出血、眼口出血等,导致心脏、肝脏及其他器官衰竭。
对”雷斯顿型”同样不能掉以轻心——这是唯一一个能以空气传播的埃博拉亚型,尽管目前的研究结果表明,其传播只限于猴子之间。
被称为“非洲死神”的埃博拉病毒,生物安全等级为4级(艾滋病为3级,SARS为3级,级数越大防护越严格)。不包括此次的西非疫情,在它被发现的前30多年里,一共感染了2000多人,杀死了1500多人,综合死亡率约为67%。中国青年报记者从世界卫生组织官方网站了解到,目前在西非出现的疫情(2014年3月报告出现首批病例)是1976年以来最大且最复杂的埃博拉疫情,此次疫情出现的病例和死亡数字,远远超过了过去埃博拉流行37年疫情的总和。
目前的研究认为,埃博拉病毒最早来自果蝠,可以传染给其他动物,进而传染给人类。世界卫生组织称,病毒通过接触血液、体液、分泌物以及注射和性行为传播,而呼吸传播尚没有被证实。
“采取哪些防护措施不能以证实和未证实划界,公共卫生的原则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曾光强调,凡是目前排除不了的途径,都要注意防护。鉴于现场流行病学调查一直是西非埃博拉防控最薄弱的环节,大量的埃博拉患者没有接受过流行病学调查,不能简单地推断其传播途径都是已知的,即使在美国本土感染的两名护士,通过什么途径传播的也不清楚。因此,要强调呼吸传播尚没有被排除,这对彻底切断传播途径,加强对所有密切接触者特别是医护人员的防护,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实施从上到下的全方位防护,戴N95防护口罩和眼罩,强调洗手、对空气消毒、使用负压病房和救护车等,这些都是预防呼吸道传播的措施。
作为国内第一个提出此观点的学者,曾光表示,相关建议早已向国家卫计委提出。
尚无可靠的特效药物和疫苗
面对埃博拉,人类还能做些什么,有没有特效药物?能否研发疫苗?如何确保最有效的防控?
事实上,目前针对埃博拉没有成熟的药物和疫苗。曾光表示,即使已经应急应用的,基本上都没有完成研究程序,如果要等安全性、有效性都通过常规验证,一年半年都结束不了。“肯定有矛盾!平时要这么用,肯定是违反伦理和违法的,但在生命关口,本着非盈利、救人的原则,提前应用是符合伦理原则的。但要按照知情同意的原则,将利弊如实告知病人和家属。至于安全性和医疗效果怎么样,很快就会有初步结论。”
埃博拉病毒被发现已经38年了,为何没有完成对疫苗的研究?有一种观点认为,过去这种病毒大多数只存在于非洲一些贫穷而落后的地区,自身缺乏能力和经费,而有研究实力的跨国疫苗公司,大多不愿意去研发一种“不挣钱的疫苗”。
“说句实在话,开发疫苗周期很长,要厂家投入一亿元、十亿元去研制。研制了给谁用?如何收回成本?都是现实问题。”曾光说,对埃博拉的基础研究已经进行了很多年,也需要克服很多科学方面的难题。不过这也并非罕见,要理解疫苗研究的慢速度。
在曾光看来,对埃博拉,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药物和疫苗上是不现实的,当前注意力要集中在如何防控上。“关键就是要把感染者、密切接触者和一般老百姓分开。”曾光说,这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很难,没有政府强有力的统筹协调很难进行。
他介绍说,这首先要及时诊断和隔离密切接触者,要有足够的传染病病房和训练有素的医护人员,查明密切接触者并有效地隔离医学观察。还要预防控制和控制医院感染,有必要时要果断关闭医院。这类对策是和疫情搏斗转败为胜的关键,但做起来不太容易,要看一个国家医疗和公共卫生的水平,以及各级政府的配合协调能力。
实战经验很重要
10月15日美国确诊的第二名在本土感染埃博拉的患者,也是一名曾经护理过美国首例埃博拉患者邓肯的护士,这名护士被确诊前曾搭乘民航飞机出行,机上有132名乘客。
对两名护士的感染,相关医疗官员承认,“非常不幸,尽管我们有最好的意愿和水平高超的医疗团队,但我们在对邓肯的最初治疗中犯了错误。”而宾夕法尼亚州的一位众议员则表示, “我们被告知,美国任何一家能够做隔离的医院都能隔离埃博拉,但事件证明,不是这样的。”
“护士应该是做好防范的,护士被感染说明医院还是没有真正准备好。”曾光告诉记者,在传染病面前,一个国家再富裕,科研或卫生力量再强,也未必够用。“如果没有经过实战,总是看别人在战斗,那它的经验还是不够的,直到发生在自己的国家时,才能真正考验耐力。”
另一个例证是:非洲也有正面的经验,塞内加尔、尼日利亚也有埃博拉疫情传入,但已经控制好了。曾光表示,防控埃博拉不完全是卫生领域的事,而是和一个国家的经济社会发展进程、医疗卫生的基础建设、老百姓的健康素养,甚至社会结构都有关系。
从这个角度上来看,中国是有优势的。曾光说,经过了SARS和甲流的防控,我国的医院和疾控系统都有了经验,各地都设立了传染病定点医院。“特别在现场流行病学调查方面,我们培养出了有实战能力的队伍。”
10月16日,国家卫计委发布《国家卫生计生委办公厅关于组织开展埃博拉出血热防控工作自查的通知》,要求各地于10月底前完成埃博拉出血热防控工作自查。
目前,国家卫计委要求各卫生计生行政部门需建立跨省市、跨部门的信息通报、共享和责任机制,一是针对疫区来华、归国人员,二是针对埃博拉出血热疑似或确诊病例的密切接触者。卫生计生行政部门还需指定定点医院和密切接触者的隔离医学观察点。此外,疾控机构需组织当地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指导疫区来华、归国人员的健康监护工作。定点医院和急救中心则需建立防控埃博拉的应急预案,准备随时可用的隔离病房。而社区卫生服务中心、乡镇卫生院等一般医疗卫生机构,需建立针对发热病人的预检分诊制度、设置疑似病例及其密切接触者的临时隔离场所,防止交叉感染风险。
“中国目前还没有发现病例,也没有宣布进入紧急状态,但一直密切观察国际动态,扎扎实实做准备。”曾光说。
做好自己,还要对外援助
10月17日晚间,一条“埃博拉病人在广交会上出现”的消息开始传播,让很多老百姓感到紧张。尽管广东省卫生计生委已很快出面辟谣,但人们心中的疑云尚未完全散去。
“老百姓其实没有必要对埃博拉恐慌。”曾光说,这种烈性传染病虽然可怕,但如果应对得好,并没有那么可怕,“在国务院的领导下,我国相关部委早已开始了联防联控,卫生专业机构做了很多很多工作,只是大众可能并不知道。”
比如9月初,卫生、教育、公安等部门就已经在一起商讨埃博拉的应对措施了。“那时候西非留学生要来,有些探亲的人也要回来,商人也要来。”曾光说,针对这些具体情况,和哪些是可能的航线,哪些是重点院校,以及重点交易市场,都有具体的分析和工作部署。
中国进行了治疗药物的研究,有些已经发往非洲。中国疾控中心、军事医学科学院和一些医院一批一批地派队伍去西非援助,还建立了实验室和救助中心。这支队伍里,就有曾光的多名学生。
9月16日世卫组织的一份报告称,派往塞拉利昂的,来自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59名队员,包括实验室专家、流行病学家、临床医生和护士,将在中国政府援建的中塞友好医院支持开展埃博拉应对工作,“中国政府这一承诺,是加大应对活动并增强国家能力所需的这类国际努力的榜样。”
“现在是中国公共卫生的转折点。”曾光说,在过去疫情发生时,我们为了做好国内,学习其他国家的先进技术,引入外国专家。现在中国不但做好自己,还要走出去帮助别的国家。“传染病流行是没有国界的,为了尽快平息西非疫情,全世界都应该伸出援助之手,这符合全人类的利益。”
本报记者 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