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的父子：爸爸去哪儿

9月1日起，佛山中心城区禁摩。

南方日报佛山新媒体工作室走访中心城区20余位摩的司机或已转行的摩的司机。

他们之中，有的是为生计所迫，摩的成为他们谋生的唯一手段；有的是出于对收入与自由的权衡，把自己青春安放在这两轮之上；有的是兼职，“搭客佬”只是他们的一个身份，他们有固定的工作，甚至还是小老板；也有的为了寄托孤独，换个角度看人生，唱着属于自己的单身情歌。走进他们的圈子，倾听他们的故事以及摩的“江湖”里关于暗战与艳遇的传说……

27日起，佛山微观察推出口述专题《曾经，我在佛山开“摩的”》。请主人公讲述他们关于选择、转型、融入、迷茫和离开的故事。本期，我们的主人公是一对骑行父子。

口述主人公：单身爸爸阿飞

年龄：39岁

家乡：湖北

摩的工龄：9年

现状：农民

趁着暑假，我带着儿子再次回到佛山跑起了摩的。

2000年，我来到佛山。2005年，我开始兼职跑摩的，那时候跑一趟只有3、5块，加上工资一个月能挣2、3000，当时已经很满足。跑摩的的第二年我结婚了，第三年有了儿子。

那时候，幸福刚刚好。

但是，2009年生活被打破。老婆与我离婚，两岁不到的儿子归了我。此前，儿子都被老婆养在娘家。离婚后，趁着儿子熟睡，我将他抱走，醒来后他不见妈妈，就嚎啕大哭，哭到全脸甚至脖根都是红的，即使我喂他牛奶，他也都只有一句“走开”。

那时，我一个人要赚钱养家，也不是很懂带孩子，我只能将他放回老家。在回去的火车上，他哭了一路。因为工作原因，我在家没呆几天，就必须赶回佛山。因此，趁着他去玩耍的时候，我偷偷离开家。那天晚上，听说儿子哭得很厉害。

因为妈妈是一觉醒来就不见，爸爸也是一下子就离开，所以，儿子现在心中都有着阴影，睡觉的时候还会时不时摸摸旁边是否有人，害怕自己再次被丢下。

2011年3月，辞职后，我开始全职跑摩的。每天早上7、8点就出门。放学、放假的时候，儿子也跟着我，趴在草地上做作业，或者跟附近的小朋友玩耍。晚上，我有时会陪着儿子回家，哄他睡着后，再出来搭客。

饿了，他就吃点快餐、啃个面包。有些好心的老板娘看小孩可怜，经常给他零食吃，也会找一些旧衣服给我们，水果小摊上的老板也经常多给他一些水果。

困了，他就睡在我等客的地方。有时候，他睡在地铁口，有时候睡在过道里或阶梯上，路过的好心人也会对他多加关照。有一次拉客回来，看见他一个人睡在地铁口，旁边放着5毛、1块、10块的都有，加起来有64元。我的心又感动又酸。

这些年，孩子跟着我一个大男人，受了很多苦，吃不好也睡不好，孩子的教育也是大问题。他还很小的时候，不懂找我要钱，渴了就捡路边别人喝过的饮料。作为父亲，我自责又惭愧。去年11月，我的父亲离世了，家中的农活需要我，儿子也7岁了，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总跟着我在外面吃苦，我就带着他一起回老家。

这次，趁着儿子暑假，也趁着佛山没禁摩前的这两个月，想着能多挣点钱。所以，带着儿子再次回到佛山。暑假结束，也是我们离开的日子。

在佛山的这14年来，我们遇到了很多好人。无论是曾经坐过我车的人，还是那些给过我儿子关照的好心人，谢谢他们曾经帮助我们。很多时候，他们都只是简单随意的一个帮助，没有留名，虽然没有机会报答，但恩情记在心里。感谢您，好人！

采写手记：

这个男人的笑容是苦涩的，这个孩子的天真里透露着心酸。男人叫阿飞，孩子是阿飞的孩子小强。

2014年8月27日，阿飞带着与他相依为命的儿子，搭上回家的火车，离开了佛山。这是一个他守望了14年的城市。在这座城市里，他曾找到了爱情、婚姻。他能带走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和一份对好心人的感恩。

阿飞和他儿子拉客的地铁口，是我上班的必经之地。每每路过，总觉得这是有故事的父子俩。

第一次采访阿飞，他很和气，并且配合，当我们提出想要深度采访、拍摄、制作短片之时，他也毫无犹豫，连声说着“好好好”。只不过，你能发现，他的眼神总是游离的，并不会与你对视太久，或者应该说是有意识地在回避。

摩友们的圈子里充满着戏谑和调侃，他们称他“牙擦苏”，称他儿子“小小苏”，有时候也会开着一些我们看似过火的玩笑，但是他总是淡淡地一笑而过。

我们零零散散地跟拍了5天。期间，我们看到父子俩的生活除了吃、睡在一起，大多的时间都是分开活动的。偶尔，搭客回来的阿飞会找找儿子，只要看见他还在，他也就默默地回到地铁口。小强也是，不会刻意地去找父亲，该吃饭的时间就回来了。而当我们问起阿飞，小强喜欢什么的时候，他却顿时语塞。

阿飞很常对我说想要感谢那些帮助过他们的人，甚少谈到小强的妈妈。一旦说起来，言语之间虽然强调着一切已成过往，但是我却能看出来他眼神中流露出来的落寞和心伤。

开起摩的时，阿飞特别对每条路线都娴熟。我们曾经坐过他的车，速度挺快，但也挺稳，或许在这种速度之间，他才能真正释放自己。

小强是个独立的孩子，在他身上，看不到太多同龄人的天真烂漫，对于父母离婚，对于哪些人对他好，他都一清二楚。几日接触下来，对于我，他也有着自己的亲热和判断。我们不确定，之于他我意味着什么？但是，我从他的行为中，却能感受到一个过早接触这个社会的孩子，他身上呈现出一种与年龄并不相符的早熟。

少了母亲的关爱，小强即便拥有父亲全部的疼爱，是否还是少了些什么？而回到老家后的他们，生活是否会如预期般发展，我们也不知道。这些答案，或许只能交由时间来解答。

这是一个摩的版的《阿飞正传》，主人公阿飞一直在飞，从未说过自己的累。

再见，阿飞；再见，强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