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敕封状元”听着有点儿耳生
7月25日,山西晋城皇城相府举办了“2015年全国高考状元敕封典礼”。来自甘肃、吉林、内蒙古、山东、河北、河南、山西7省市自治区的10名高考“状元”,骑着高头大马接受“康熙皇帝”敕封。敕封他们为“第一甲状元赐进士及第”,每人赏“诏书”一册、人民币1万元,《康熙字典》一函。对这样的活动,清华大学肖鹰教授认为完全没有必要搭理,因为这并非是政府部门的行为,而是景区在哗众取宠,无非是为了拉门票。
我不认同肖教授的这种态度,事件本身已经成为公共话题,且有相当多的网民批之为低俗,如何看待,专业人士便不妨贡献观点。倘若此种低俗果真属于“谬种”的话,懒得搭理或者不屑于搭理,就可能会使“谬种”流传。小子不敏,像“敕封状元”这类说法就听得耳生,此前听到的一般都是“钦点状元”。这就需要专业人士来释疑一些基本文化概念。你不吭声,我只有自己琢磨了。
敕,虽然也是道士用于符咒上的命令,但更多的还是关联皇帝。白居易《卖炭翁》里的“手把文书口称敕,回车叱牛牵向北”,是说皇家要征用这车炭。《红楼梦》第三回,林黛玉见一府第,“正门上有匾,匾上大书‘敕造宁国府’”,表明这是奉诏令建造的。然而敕封,一般是皇帝颁诏书封赐臣僚爵号。山西那里上演的清代戏码,复原的话应该是“金殿传胪”,那是非常隆重的典礼,金殿即太和殿。想要简明扼要了解的话,可阅读王道成先生的《科举史话》。文武各官、诸贡士如何站立,皇帝如何升座,鸿胪寺官如何唱名,状元榜眼探花如何行礼,交代得清清楚楚。显然,这样隆重的典礼不会举办在景区里搞,状元也不会骑马而来。状元骑马,可能是受了白居易“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影响吧,即使实指,也应该只是之后的某日骑马。吴宗国先生的《唐代科举制度研究》告诉我们,唐朝进士放榜之后,大家要去雁塔题名、曲江游宴。至于骑马游街、小姐于楼上扔绣球一类,前人早已指出,大抵属于小说或戏文的臆想,真正的“登科后”并没这套程序。
所以我想,今天的人打定主意要做高考“状元”文章的话,就不要戏说,就不妨认真起来,讲究一点儿原汁原味。比如打算要扮康熙皇帝,那咱们就照猫画虎清朝的那套程序;打算要扮演李世民,就照猫画虎唐朝的那套程序。玩儿就玩儿得像一点儿。苟如此,对于文化史知识的普及不仅算是一个贡献,而且也能堵住刻薄的网友们的口,什么“弥漫铜臭味”“低俗商业闹剧”“对主流价值观的轻蔑”之类。你瞧现在弄的这玩意,除了不屑的教授,“屑”的人谁又能说出好话来?充其量可能也就是该省区的第一名,就“敕封”为全国才配的“第一甲状元赐进士及第”,笑话不是?
从前的状元一般3年才出一个,叫做“凤毛麟角”。按道理来说,高考不应该有“状元”。全国根本不是一张卷子,每年的各地作文题就让大家弄了个眼花缭乱,题目出得水准如何都要被讨论一番,这个前提下产生的虽然精确到个位的考分自然也就并不具备可比性。然而,高考“状元”不仅有,而且认真地数起来的话,一年有3千甚至3万恐怕不止,恰似“过江之鲫”。省里有省里的,市里有市里的,县里有县里的,各科还有各科的,一言以蔽之,弄了“第一名”就是高考“状元”,管它的参照物是啥。如此混淆概念,且一定要“攀龙附凤”,此殊为不可理喻之处。
科举状元因为是大魁天下,所以必然荣光得很。而纵观现在的高考“状元”,只是小魁于本地、某科,却也格外热闹,且有越来越热闹的趋势,此又殊为不可理喻之处。看起来,非得肖教授等专业人士站出释疑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