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警方跨国押回39名电信诈骗犯：机上餐饮不配刀叉
昨日上午9时许，39名大陆籍跨国电信诈骗嫌疑人，在广东省公安厅、珠海市公安局特警押解下，从印度尼西亚雅加达乘坐包机抵达广州白云机场。
同时，从印度尼西亚雅加达飞往上海、从柬埔寨金边飞往北京、杭州萧山的包机也在境内降落。此次公安部统一部署的打击跨境电信网络诈骗行动，首次在境外抓获犯罪嫌疑人。出动4架民航客机、警力近300人，共押解254名大陆籍犯罪嫌疑人返回境内。
破案
广东联手多地警方抓获67名嫌犯
今年1至7月，香港频发犯罪分子冒充中央驻港机构及内地政法机关实施电信网络诈骗的案件。8月初，香港警方高层先后到访公安部和广东省公安厅，通报香港电信网络诈骗犯罪情况，并提出联手打击。
香 港东九龙总区刑事部高级警司曾正科表示，今年1月至10月，香港警方共截获1255宗“假冒内地官员”电话诈骗案的举报，涉款约港币2.6亿元。其中超过 九成案件发生于6月至8月高峰期。香港警方曾经通报香港市民王某萍被诈骗124万元的案件，以此为突破口，迅速排查出一个针对香港及内地民众诈骗的跨国电 信网络诈骗犯罪团伙。该团伙在珠海活动，并曾经在菲律宾设窝点冒充中央驻港机构和内地政法机关工作人员，实施诈骗。
为什么窝点选址印尼？
广东省公安厅组织珠海市公安机关成立省市联合专案组，围绕省内及香港警方通报的案件线索，通过海量的信息研判比对碰撞，最终锁定多个设在印度尼西亚的“诈骗话务组”犯罪窝点。
为什么窝点选址印尼？广东省公安厅刑侦局朱嘉伟科长认为，印尼是岛国国家，有1万多个岛屿，犯罪不容易被发现。印尼电信运营商的条件对电信诈骗犯罪团伙来说，比较适合。而且生活环境比较好，既有华人，又有当地人，利于交流。
10月9日，公安部组织广东、北京、上海市公安机关奔赴印尼。10天后，印尼警方在中国警方协助下，统一收网，共摧毁跨国电信网络诈骗窝点8个、抓获嫌疑人245名。
广东省联手印尼及中国香港、中国台湾警方捣毁两个诈骗窝点，抓获涉及省内案件的犯罪嫌疑人67名。其中，印尼抓获中国大陆籍嫌疑人39名，即此次广东省押解回来的人员；另有中国台湾籍嫌疑人7名，及在中国国内抓获的嫌疑人21名。
10月23日，省公安厅组织珠海市公安机关打掉菲律宾设置电话窝点的跨国电信网络诈骗犯罪团伙，在我国境内抓获陈某锋等嫌疑人23名，冻结涉案赃款100多万元。同时破获香港市民王某萍被诈骗的124万元等34宗案件，其中涉及广东省28件。
如何跨国追回被骗钱财？
今年6月，国务院正式批准建立由公安部牵头、中央23家部委参加的国务院打击治理电信网络新型违法犯罪工作部际联席会议制度。10月30日部署从11月至明年4月开展为期半年的全国专项打击治理行动。
公安部刑侦局副局长赵启明表示，此次行动跨国合作，由于各地社会制度、法律不同，行动有一定难度。“在印尼工作过程中，需要当地警方去执法，我们只能配合、协助”。各项工作都要通过我国驻印尼大使馆、当地警方、印尼移民局等协调沟通，依靠当地执法部门。
电信网络诈骗中，被骗走的钱一般很难追回。赵启明称，目前初步意向是建立与各国各地合作的基本框架，“我们提供证据，希望当地积极配合，尽量追回涉案款项”。
电信诈骗为何泛滥？
在广东省公安厅副厅长郭少波看来，犯罪团伙利用网络快速转账、虚拟号码拨叫、语音广告、银行卡无限开卡业务、通信电话卡未实名制的漏洞，是造成电信诈骗泛滥的一大原因。
犯罪分子利用金融、电信网络，与被害人远距离非接触，案件多个环节分别在不同国家、不同地区，其犯罪模式与传统犯罪明显不同，造成公安机关对此类犯罪打击难、取证难、处理难、办案成本高等困难。
除此之外，少数银行、电信企业因影响利益而不愿主动采用相关技术手段堵塞这些业务管理漏洞，查处高获益的违规行为，客观上为诈骗犯罪提供了方便，制约了防范和打击电信诈骗的效能。
揭秘
非法购买电商平台客户信息
此 次行动，广东省公安厅副厅长郭少波全程在印尼一线指挥工作。郭少波称，此次抓捕的跨境电信诈骗犯罪的主脑是台湾籍人士。“主犯还没被抓到，手下的有台湾 人、大陆人，具体是实施电话诈骗行为”。在台湾主脑这里，一个小组的人员被称为“一桶”，大家互不知全名。犯罪团伙中，有些“下线”对自己进行“诈骗”行 为知情，贪图轻松获益，通过网络“应聘”、中介等，而卷入犯罪。有些则是从老乡亲戚朋友的关系入手，借高报酬打工为名，把国内文化程度不高的人员骗到印尼 搭建诈骗电话窝点。
朱嘉伟表示，进入组织后，这些“下线”需要接受培训，然后上岗，“偶尔也有干得不好被惩罚的情况”。
报废电话堆成山
据 广东省公安厅破获现场视频显示，此次打掉的两个诈骗窝点都是外表简约时尚的独栋度假沿河别墅，相距不足500米。与休闲的外表不同，门一打开，大厅里桌子 两三张拼在一块，上面放置了多个插线板，插满了电器。一桌子的电话、电脑、手机、银行卡。电话连接着网关，一个厅里就设置了几十个无线路由器，都是作案工 具。“桌子上放着一大摞客户个人信息，骗成功的就打个钩”，郭少波说。警方破获现场时，收缴了一大批“诈骗剧本”，里面详细到客户的任何一种回应要如何回 复，非常缜密。屋里一转角位置，被打坏的电话堆成一座小山。
一栋别墅里约住20人，一层为工作区域，二层和三层为居住区域，有男有女，每间房间里挤满上下铺，行李箱随便搁置在一旁。度假屋的外表，出租屋的里子。
珠海市公安局刑事警察支队三大队任雪峰参与了此次行动，他说，调查发现两个窝点共用一个w ifi，同一ip地址，可以证实是同一团伙。
任雪峰称，别墅内部有严密的规章制度。“一进团伙，护照马上被收起来，想逃出去都没办法”。接着，内部还规定不能互相问全名，以代号相称呼，不能用自己的手机、电子产品连屋内工作的w ifi。
这个窝点的电话组成员是冒充电商客服进行诈骗，工作时一人一个小桌子和一个电话，工作完毕收起小桌子和电话统一存放。由于是早上多数成员还在睡觉，只有少数人员在客厅等区域活动，所以抓捕过程没有遇到反抗。
“话务员”平均月薪八千元
犯罪嫌疑人是如何获得客户信息的？任雪峰表示，犯罪团伙通过网络上非法购买客户信息，尤其是电商平台上的购物信息，包括买家姓名、联系方式、时间、买了什么、住址等。
利用获取到的名单，团伙中分工明确，有人负责“一线”，有人负责“二线”。
“一线”接线员假冒电商平台的客服打电话给受害者，“您好，请问您是否于某时购买了某物？”接着一步步设套，“不好意思，前段时间新来的大学生不会操作，把您列为批发客户，每个月会在您银行账户上扣700块钱，如果你不想要这个资格就必须向银行取消。”
这时，在受害者还没回过神的时候，“二线”接线员登场。“您是否要取消某商城的批发客户资格，那您需要报卡号给我。”将受害者指引到柜员机操作，或套取密码。
由 于整个诈骗犯罪过程都是由台湾籍犯罪嫌疑人组织策划，一旦诈骗得逞立即对赃款进行快速转账。大部分赃款都转到台湾首脑的账户上，并且在极短时间内在台湾被 提取。一单诈骗成功后，台湾嫌疑人获取大部分诈骗犯罪所得。而在别墅内“话务员”诈骗成功后，可以获得5%-20%的回扣，“底薪5000元，一个月平均 也能拿8000元”。“很多嫌疑人一开始是被骗来的，但待下来后被金钱吸引，也自愿留下”。
押解
航班无空姐 机场增设安检
11月9日，晚上8点许，广州白云国际机场里一批特警整齐摆臂，跨步走过。为了押解在印尼的39名大陆籍犯罪嫌疑人，广东省公安厅组织了39名特警赶赴印尼。南方航空配合出动13名空中安保人员，包机波音737，南都记者跟随此次航班前往雅加达。
原本正在四川休假的珠海市公安局特警支队副支队长张志浩，出现在机舱里。张志浩称，这是珠海市公安局首次接到公安部指令，负责境外押解工作。本次押解工作包括3项，与印尼当地交接、押运、与国内司法机关交接。
特别安排随机医护人员
本 次安排1名特警监控1名犯罪嫌疑人。39名犯罪嫌疑人中，最小的18岁，7名女性，其中3名孕妇，1名已怀有8个月身孕。“为了人性化处理，安排了多位女 性特警，怀有8个月身孕的孕妇采取不戴手铐，由两名特警1男1女看管。”嫌疑人中还有腿部行动不便、高血压等病人，特别安排了随机医护人员和药品。
北京时间11月10日凌晨1时许，包机降落在印尼雅加达机场。“除了正常机场安检，特设了最后这道更专业的安检过程”，民航局安保人员马旭辉介绍道。一边3个男性安保人员，1位女性，共8位进行安检工作的安保人员对站着。
20分钟后，犯罪嫌疑人陆续分组被押送至廊桥接受安检。脱下鞋子、外套，安保人员用金属探测器逐寸探测，同时对嫌疑人口腔、衣袖和鞋子等部位进行重点检查，防止藏有东西。
安检后紧接着，省公安厅和珠海公安局资深特警给犯罪嫌疑人套上手铐。1名特警用手臂穿过嫌疑人背着的双手间，押送至机舱座位内。
深夜时分，雅加达机场廊桥处非常闷热，特警和空警安全员的制服都被汗水打湿。近1小时后，39名犯罪嫌疑人悉数进入机舱就座。
提供面包、三明治、瓶装水
机舱内一排两侧3个座位中，犯罪嫌疑人坐在中间位置，特警坐在靠过道位置，一对一监控。为了保障安全，应急通道两排座位留给记者等其余工作人员就座。
一方面为了安全，张志浩提出5个小时返程航班内，尽量减少犯罪嫌疑人和特警喝水量，以免多次去厕所。另一方面出于人道主义，张志浩安排要上厕所的犯罪嫌疑人，由特警带着去，并且打开厕所门，后排人员清空。
回 程航班虽然是夜航飞行，和普通航班不同的是，5小时内客舱里保持灯光明亮。乘务组在起飞前将高端经济舱的隔帘去掉，以方便安保组对客舱实施全方位监控。此 航班上并没有空姐，而是安排了5名空少。“这5名空少并非单纯乘务人员，都是有安保资格的”。这5名空少没有佩戴平常的领结。
平时客舱里为旅客提供的刀叉、杯子、餐盘等物品也都消失了，为机上的其他工作人员提供的只有简单的面包、三明治和瓶装水。如果嫌疑人有合理要求，也会提供食物。民航局的安保人员全程在机上各个角落监控。
采写：南都记者 李双 发自雅加达 南都记者尚黎阳 高志远 通讯员曾祥龙 王晓庆 黄桂林 马旭辉 摄影：南都记者 马强
